第125章(第2/4頁)

故而她從一開始便沒打算以公主的身份揚帆海外。

這會將太後遞來的銀子收下,認真地寫了契書,還是一式兩份,取下隨身攜帶的印鑒蓋了章,一份與清點好的銀票一起收入荷包裏,一份交給太後囑她收好。

銀子是收下了,太後的話她卻沒應,堅持要按照比例給分紅。

太後無奈,只能應下。

宮中妃嬪對皎皎出格的行為,不滿有之、厭惡有之、羨慕有之,又或者,前兩者中,也包含著對這位皇帝長女,身份尊貴的天家公主微妙的艷羨。

她可以活得很恣意,任性地去追求她想要的,而不需要為家族付出犧牲什麽。

比起這些人,與娜仁交好的這些在微妙的羨慕之余,便滿是擔憂。

海上風浪大、危險因素多,出海的死亡幾率不低。

佛拉娜對此滿是不放心,甚至想過叫皎嫻去勸皎皎,但皎嫻對皎皎的所有決策都抱著堅定的支持態度,叫佛拉娜想法落空,只能自己苦口婆心地來念叨娜仁。

她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在娜仁看來還很年輕,當世卻普遍是已經要做祖母的人,神奇地微微地有了些更年期前兆。

娜仁覺得這不僅是醫學上的問題,還是生物學上、社會學上、心理學上、哲學上以及神秘學上的問題,她並不是一個學富五車門門精通的人,故而她並不打算深究佛拉娜與當代女性更年期普遍提前的原因,而是咬著牙熬著,等待著好友們更年期過去的那一天。

但當下,她顯然沒有迎來那個美好時刻。

佛拉娜就坐在暖閣炕上,手捧一杯溫茶,對著娜仁喋喋不休列舉海上風險與皎皎留在京中日子會有多美好,又聯想到如果皎皎不出海,或許娜仁很快便會成為郭羅瑪嬤,抱上可愛的、軟綿綿的小寶貝……

一邊不斷地輸出著自己的想法,在口幹舌燥的時候還會喝一口茶水來潤喉作為輸入補充,然後繼續機關槍一樣向娜仁發射思想子彈,偶爾還會要求娜仁在精神與言語上有所回應。

這是最近永壽宮裏的常態,娜仁表面上認真地傾聽著,其實已經神遊天外,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了。

但她演技儼然極佳,沒有在表面上顯露出半點,甚至在佛拉娜茶碗見底的時候適時地提起炕邊爐子上緊挨著炕桌放著的茶壺,替佛拉娜添上熱茶。

動作順暢如行雲流水,叫人完全看不出她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就這樣,她成功地應付了佛拉娜幾天,還是最後因為手頭有些事情要做,佛拉娜那邊也忙,熬不過了,二人開誠布公,娜仁道:“我只希望皎皎去做她想做的,無論成敗,無論影響如何,無論輿論如何,我都會永遠替她撐腰,只要那件事情不會害人,我便不會阻攔。”

她坐姿端正,神情坦蕩,“我並不覺得她要去做的事情有什麽不好,甚至我覺得那很好!某種意義上,那是一種進步,無論是對於思想還是對於社會而言,我期待著她帶給我的結果。無論好壞,我都能接受,這是一次嘗試,在未來,也將是歷史上一次偉大的嘗試。”

娜仁凝神正色,幽幽望著佛拉娜,又仿佛透過她在看當今世上許多普普通通的人。

少見她這樣悠遠凝重的神情,佛拉娜嘴唇囁嚅幾下,一時竟什麽都說不出來。

見她如此,娜仁緩緩笑了,溫聲對她道:“有我三哥帶著試水,皎皎會平安的。放心吧。你是為她操心著急,我知道。其實將心比心,孩子大了總是要出去闖闖的,便是你我當年,就真的全然順從父母的安排,心中沒有半分不滿與想要反抗的心思嗎?”

皎皎是被佛拉娜看著長大的孩子,從小便喚她“榮娘娘”與“馬佳娘娘”,在她的眼皮子一下一點點從粉嫩嫩的一團長成如今亭亭玉立威勢漸重的樣子,她不自覺地便會牽掛擔憂皎皎,這是無可避免的。

人是會被感情左右的。

誰都沒有辦法避免。

佛拉娜知道這會自己應該瘋狂舉例來說服娜仁不要叫皎皎走上偏離應有人生軌道的路,長在高閣中的貴女受不住外面的雨打風吹,何必叫庭前的牡丹花去經受一遭風雨,然後又哭著回來呢?

但與娜仁目光相觸,望著那一雙幽深神秘的眼眸,她忽然冷靜下來,好一會,輕輕點頭。

或許她早該明白,不是所有在高閣中長大、被鮮花環繞的女子,都脆弱不堪,只能做一株女蘿,永遠纏繞攀附著大樹,享受著庇護,也接受著約束。

皎皎不是,皎嫻……也不是。

她早該明白的。

佛拉娜閉閉眼,輕嘆一聲,略感悵然,笑起來的時候卻帶著些釋然,眼眸微微濕潤,她面上已有了輕微的細紋,卻不顯老態,只是看起來更為和藹可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