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3/4頁)

三月,三阿哥滿月。

將將過了一個月不到,鐘粹宮大阿哥承瑞感染風寒,臥床不起。

一開始沒幾個人覺得承瑞這一次的病會如此兇險,只當是尋常風寒,佛拉娜日夜照顧,也沒覺得會有多嚴重。

然而這病就是拖拖拉拉的許久沒好,臥床半月,高熱不退。康熙焦急萬分之下從民間召來一位名醫聖手,兩劑方子退了熱,風寒勉強好了,哮症卻犯得很厲害。

娜仁去看的那幾回,只看他小小孩子咳喘起來滿臉通紅是汗,嗆咳著用力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呼吸急促,喘起來聲音好像舊風箱,呼哧呼哧的。

使人心驚肉跳。

她從承瑞的臥房裏出來,見到佛拉娜倚著廊下的柱子發呆,短短一二個月裏,她整個人消瘦得不成樣子,妝發懈怠,神情憔悴。

見娜仁面色沉重地出來,她眼圈不知不覺地就紅了,強忍著淚意看向娜仁,“你……瞧了承瑞了?”

“是,太醫怎麽說?”娜仁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問。

佛拉娜張張口,想要說什麽,卻又哽咽著連話都說不成了,只將頭砸在娜仁的肩上,眼淚如蜿蜒不絕的水流一般,盡數落在了娜仁肩膀的衣服上,她緊緊咬著唇,咬得唇上血肉模糊,才沒讓哭聲傳出來。

遲疑半刻,娜仁擡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低聲道:“哭吧,哭吧。”

“……我的孩子,他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佛拉娜強止住眼淚,用絹子狠狠拭擦兩下,聲音猶帶哭腔悲意,“他來這世上走一遭,讓我苦苦為他操心難過,一日子女孝道都未曾盡過。老天爺他怎麽忍心,怎麽忍心啊!”

娜仁看她哭成這樣,也覺得鼻頭發酸,扭過頭去,道:“你哭吧,哭出來好受些。那孩子離不得你,等會我就走了,改日再來。”

“不必來了。”佛拉娜強扯扯嘴角,似乎想要笑一笑,卻笑得像是苦瓜一樣苦,“你身子本也不好,都說這病到垂死的人——”

她舍去往日溫柔端方的模樣,似乎想要灑脫一回,卻怎麽也做不到,最匆匆止住話音,倚著柱子痛哭出聲。

看她這樣子,娜仁心裏很不好受,閉上眼不忍看她,張張口,又不知怎麽勸。

原是早知,一切皆為徒勞。

這樣大的事,自然是不敢瞞太皇太後的。

許是心中早有準備,與承瑞又不大親近,太皇太後聽到的時候只是下意識地擋住了趴在炕上把玩著花布縫出的大象的皎皎的耳朵,然後神情復雜地輕嘆一聲,便未多言。

娜仁就知道了其中的意味,沉吟一會,道:“皇上會很傷心。”

“傷心也有限,你看著一二年,皇帝疼皎皎,如今疼承祜、承慶,卻不敢疼一疼承瑞。”太皇太後道:“只是苦了馬佳氏,小小年紀,喪子之痛,怎麽經受得住呢?”

娜仁低聲喃喃道:“會撐過去的。”

一切總會好起來。

五月裏,宮裏辦了場喪事。

小小的承瑞,最後還是沒有過上四歲的生辰,拿到汗阿瑪許諾的小寶劍。

冥冥之中,命數早定。

承瑞去世,是大家早有預料的,故而除了佛拉娜與鐘粹宮的那些人,真情實意萬分悲切的也沒幾個。康熙傷心些時日,然膝下另有嬌女幼子承歡,前朝大權在握政務繁忙對承瑞這幾年也不是十分親近,傷心的勁頭過得很快。

宮人們各有其主,從前服侍承瑞的那些人又被派去別處,鐘粹宮中眾人仍以服侍佛拉娜為要。如今郁郁在其中走不出來的,便只一個佛拉娜了。

康熙不忍她繼續沉溺在喪子之痛中,苦勸無果後將馬佳夫人召入宮中陪伴佛拉娜,母女二人相伴十幾日,佛拉娜逐漸打起精神來,又開始一碗一碗的苦藥湯子灌下去。

因憐她痛失愛子,康熙也還算配合,又命太醫為她看診調養,盡全力想要再與她一個孩子。

好歹心裏再有個念想。

然而接下來宮中再有孕的,卻不是佛拉娜,而是董氏。

算算日子,五月裏有的,滿了兩個月就被查出來,如今胎像不大穩,正臥床安胎。

娜仁聽聞她是按皇後的話吃了兩劑藥,正是清梨手裏那個方子,心道皇後還算真心為身邊這幾個人著想。董氏是她帶入宮的陪嫁,侍奉了康熙成了宮中嬪妃,總要有個孩子,日後也算有個寄托。

康熙對此大喜,賞了董氏之父一個虛職員外郎。

倒也沒什麽實權,不過擡一擡董氏的出身,好叫未來的皇嗣外家好看些。當日的張氏,他也是這樣做的,可惜張氏後來壞了事兒,自然談不上什麽蔭蔽家族,她父親的官位也被奪了。

皇後對此表現得十分大度,先是將董氏一家都去了奴籍,然後還交代家裏給董氏家置辦了宅院,給買了下人,置辦田地。日後有田地產出、董氏之父虛銜的俸祿,董氏再接濟一些,不愁日子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