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6/6頁)

她擰眉看著娜仁,微微有些不贊成的模樣。娜仁卻笑了,直道:“避嫌?這滿宮裏的人都要避嫌,我卻不必,便是我直接來了,又有誰會疑我?”

說話間,青莊沏了滾滾的茶來,娜仁捧在手上暖暖手,吹一吹飲了兩口,方有心思問:“今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必細問,不是什麽大事就是了,你知道多了也不好。”昭妃搖搖頭,目光雖淡卻悠遠,不畫而黑天生自然的遠山黛仿佛含著千山萬水,娜仁今日才發現她眸色卻淡,映著人影,雖冷,卻又仿佛含著情。

娜仁自然是深知好奇心害死貓的道理的,此時聽她這樣說,心裏大概也有了猜測定準,嘆了口氣,道:“你心裏有數就好。”

昭妃不慌不忙地,又讓倚霜給她端了點心果子來,娜仁吃了兩口,二人閑話著,她問起書案前的鄂嬤嬤與鶼鰈。

昭妃輕嗤一聲,眉眼間生來帶著三分瀟灑風流,“讓我抄佛經,不如幹脆讓我一頭碰死殉道算了。”

原來那二人筆下抄些的卻是太皇太後所罰昭妃抄些的《地藏經》。

娜仁倒吸一口涼氣,看著她,忍不住低聲問:“當真無妨嗎?”

“無妨。”昭妃輕挑眉梢,眼神犀利地看向那二人:“這事兒,她們可萬萬不敢傳出去。且她們的筆跡也相似,又是多年練就的筆法,想來抄那七卷經對她們來說不算什麽。是吧,你們說呢?”

鄂嬤嬤與鶼鰈二人忙忙應著,謹小慎微的樣子。

昭妃對她們卻仿佛很不屑的樣子,此時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臉上滿是嘲諷,由她做來卻並不顯得粗鄙,反而只讓人覺得隨性自然。

娜仁看得很摸不著頭腦。

按說昭妃不是會苛待下人的主子,由她對青莊、春嬤嬤甚至倚霜等小宮女的態度都能看出來,偏生她對鄂嬤嬤和鶼鰈這兩個也是從宮外陪嫁進來的就態度惡劣,十分看不上眼,春嬤嬤與青莊對她們也十分鄙棄。

這倆人在景陽宮受盡了排擠,卻佁然不動,絲毫不想出宮,對昭妃雖然奉承,卻並不十分害怕,仿佛另有底氣,自信昭妃動不得她們,只是此時寄人籬下罷了。

按說如果這樣,昭妃是很信不過她們的,偏偏這會抄經這事又交給她們做。

須知道,這蒙騙太皇太後,可是大罪過,真傳出去,只怕這禁足就要從抄經期間,延長到不知猴年馬月了。

然而昭妃卻十分放心地讓二人抄經,甚至說出了‘她們不會傳出去’的話,可見在這件事上對她們的相信,那倆人答應得戰戰兢兢的,卻不像是得了信任,反而是屠刀懸頸一樣。

這主主仆仆的,倒是奇怪得緊。

娜仁摸摸下巴,決定不去難為自己的小腦瓜與這輩子還好好的一頭烏黑長發,與昭妃說了半日的話,又道:“你這景陽宮地氣冷,一禁足更是清冷,我那有仿古方制成的一料‘南朝遺夢’,回頭與你一匣,早起焚上,祛一祛殿內的濕冷之氣,也不淒清了。”

“吾道不孤,吾自不孤。”昭妃撚著念珠,微微笑道。

雖如此說,她也認認真真地道了謝,只道:“如今我禁足,是沒法子的事兒,等來年春日,你再制香,我必與你做牛做馬,謝你今日……”

她嘴唇輕動呢喃著什麽,然而即使以娜仁的耳力,也分不清到底是‘一香之恩’還是‘來見之情’,或者說她其實本就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口中滾了一滾,眉眼間微微透出幾分笑意,極真摯地注視著娜仁。

最後,她合掌,念了聲“福生無量天尊。”

鄂嬤嬤與鶼鰈的手一抖,仿佛手中的毛筆燙手,然而腕子卻穩得很,下意識地控制著力道,沒叫墨點子濺到紙上。

在她們身邊監工的春嬤嬤見了她們這一手‘手上功夫’,輕哼一聲,滿臉不屑。

二人屈辱地低頭抄經。

忍辱負重!

鄂嬤嬤眼含一汪熱淚,憤憤奮筆疾書。

然而情緒再亂,筆下的字卻規整極了,一個個規整的楷書小字,筆腳都沒有分毫的淩亂。

娜仁走時昭妃親送她至宮門處,娜仁向昭妃擺擺手,道:“天兒冷,你回去吧。若是用度上有什麽不及時的,你只管打發人去告訴我就是了。”

她是故意這樣說與侍衛們知道的。昭妃知道她的用意,微微一笑,如冰雪初融一般,輕輕點頭:“去吧,看這天色,怕是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