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趙志棟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

嘉真長公主和太子少師洪大人大婚在即, 禮部上下乃至戶部都忙得不可開交,連下頭剛來的新人都被使喚得團團轉,可自己竟成了閑人?

眼見禮部侍郎捏著一份皇家賓客禮單進來,趙志棟忙迎了上去, “大人, 下官做些什麽?”

“正好,你……”禮部侍郎一擡頭, 發現是他, 臉色頓時變了, “哦,趙大人啊,都忙得過來,你歇著吧, 啊, 歇著吧。”

突如其來的改口讓趙志棟心頭一跳,“大人何出此言呐, 下官既是禮部一員, 合該一並分擔才是……”

一定出事了,自己這是被孤立了!

誰知禮部侍郎竟直接往後退了一步,很有點不耐煩的意思,“讓你歇著就歇著, 休要多言!”

說完, 竟直接拂袖而去,走出去幾步卻又喊了個人,“來啊,你去把這單子送去戶部,說若要統一換成官窯甜白瓷, 前兒給咱們的銀子不夠,快去快回!”

“大人!”趙志棟傻了。

為什麽啊,到底是怎麽了?

分明有活兒要做,為什麽不派給自己?

正疑惑間,卻聽見外頭隱約傳來議論聲:

“你們看告示了嗎?”

“看了,嘖嘖,說是連續五年政績考核良及以下者要貶官呢……”

趙志棟一愣,回過神後眼前頓時一黑,急忙忙沖出去抓住說話那人問道:“什麽告示,在哪兒!”

“哎哎你撒手!”那人才要罵人,定睛一看是趙志棟,臉上卻忽然多了點憐憫和嘲諷,“哦,我當是誰,原來是趙大人啊,告示?難不成你沒瞧見?就在素日張貼六部衙門……”

他的話還沒說完,趙志棟就一陣風似的卷了出去。

說話那兩名官員對視一眼,都笑了。

“嘖嘖,原來趙大人也能跑得這麽快。”

“罷了罷了,左右過不幾日就要被貶官的人了,我也不與他計較。”

連續五年為良者就要降級,那趙志棟多少個良?只怕都快湊成兩個五年了吧!

呵呵,虧他素日總拿著父輩榮光說事,如今又算得了什麽?

祖上榮光又如何?京中臥虎藏龍,達官顯貴滿地走,誰往上數三代還找不出幾個顯赫的不成?偏他這樣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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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麽呢?”嘉真長公主正把玩前幾日洪文送過來的竹蜻蜓,就見一個小宮女拉著青雁說話,後者微微有些驚訝的樣子,不過馬上又捂嘴笑起來。

“就是之前您和駙馬他們在四海酒樓吃飯,碰見的那姓趙的舉人,他爹是禮部趙志棟的。”青雁端著一盤石榴過來,“才剛傳來消息,說趙志棟因犯了欺君之罪,被貶為庶民,即刻離京。他兒子一下子成了犯官之後,也被褫奪舉人功名,永世不得科舉。”

嘉真長公主手一抖,那鮮紅的竹蜻蜓就嗖一下飛了出去,“欺君之罪?怎麽回事兒?”

青雁叫人去撿那竹蜻蜓,自己則低聲道:“奴婢隱約聽了一句,似乎是陛下曾問那趙志棟,你兒子可曾娶妻?他也不知誤會了什麽,說沒有,結果剛出門就派自家人連夜回老家,要逼著兒媳婦和離。可沒想到咱們陛下這樣上心,竟也派了人暗中打探,這不就撞上了麽。”

打死趙志棟都想不到隆源帝會為了這點小事專門派遣欽差暗中查訪。他的家奴跑得再快也比不上隆源帝的人,結果就是欽差正在暗地察訪呢,就發現趙家來了人,竟欲要挾親家和離……

真是拿賊拿贓都沒有這麽正好的。

嘉真長公主聽了,嘲諷一笑,“自作聰明。”

自家兄長什麽性子她再清楚不過,可以適當允許官員平庸,但絕不能忍受欺君。

若沒有這一出,趙志棟了不起就是個庸庸碌碌的無能官員,頂多日後降級貶官,或是看在他爹的份兒上,一輩子老死在禮部員外郎的位子上罷了。

偏他自己作妖,這下可好,什麽老趙家的榮光,都成了飛灰,被一股風吹得渣渣都不剩。

另一個大宮女就啐了口,“呸,那老貨是在想天鵝屁吃呢。左不過是見了之前陛下賜婚,自己也動了心思,又想著自古以來就有榜下捉婿的風氣,說不得自家兒子就被哪家的高門貴女看上了。他那兒子是個人嫌鬼厭,偏他自己當個寶,若尚未婚配也就罷了,偏偏已經成了婚娶了妻,可不是阻了好前程?少不得放手一搏……”

真是什麽主子跟什麽侍從,嘉真長公主才思敏捷,被她重用的也都是機靈鬼兒,雖然沒親眼所見,僅憑前因後果竟也能將事情原委猜個八/九不離十。

因升了太子少師,現在洪文每天上午上朝,下午去東宮陪太子讀書,當天就得了信兒,“欺君?”

太子不明白其中的經過,本就是聽過就算的,可見洪文這個反應,倒也上了點心,“先生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