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洪文再如何天賦異稟, 一天也只有十二個時辰,況且太子地位何等尊貴,斷沒有委屈了的意思。

那麽這樣一來,他非但不可能在太醫署輪值, 甚至也不太能繼續在上書房講學。

“這不是不務正業麽!”洪文愕然道。

人家升官都高興, 他雖不能說不高興,但總覺得自己背叛了本職。

正擦槍的洪崖聽了, “大夫是做什麽的?”

洪文不假思索, “治病救人。”

洪崖點頭, “那太子少師呢?”

洪文眨了眨眼,“教導太子。”

“那太子以後要做什麽?”洪崖繼續問道。

洪文明白了。

太子就是未來的皇帝,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將關系到萬民福祉,如果自己做得好, 就等於拯救了千千萬萬個百姓。

“何院判也是這麽說的。”洪文摸著鼻子道, 又略略有些茫然,“可冷不丁得不叫我給人看病了, 這心裏還真是有些空落落的。”

而且他也覺得惶恐, 太子少師啊,我一個連正經學堂都沒進過的野路子,能行嗎?

這不比帶孩子玩,萬一有個什麽差池, 太子長歪了, 自己豈不就成了禍害百姓的劊子手!

“別瞎想!”洪崖伸出大手來揉了揉他的腦袋,“既然皇帝老兒覺得你行,你就一定行。”

拋開自己和皇帝舊年的私人恩怨不說,隆源帝確實算個難得的明君,不然當初自己也不會同意讓徒兒進太醫署。

既然是明君, 那麽他再如何疼愛自己的妹妹,也絕不會拿江山社稷開玩笑,既然如此任命,自家小徒弟就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洪文的腦袋隨著他的手轉圈,“師父,您覺得我行嗎?”

洪崖笑道:“行!”

“嗯,師父都這麽說了,那我就一定行!”洪文咧嘴笑了,露出滿嘴白牙。

“臭小子。”洪崖失笑。

被自家小徒弟如此信任,不得不說老師父這顆心裏確實暖洋洋的。

哼哼,你是皇帝又如何?

橫豎還是比不上老子這個江湖野人!

“至於不能給人看病的事,”洪崖心裏痛快,越發來了談興,“你是正經大夫,別說現在上頭沒擼了你太醫的官職,就算不做太醫又如何?難不成一身醫術也丟了?”

洪文一愣,“對啊!”

我還是太醫啊!

我一輩子都是大夫啊!

以前我不就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江湖遊醫麽,不照樣給人看病?

怕什麽!

洪文呀洪文,你可真是在京城呆久了,連腦子也迂了……

什麽官職調動,說一千道一萬,與我何幹呐!

想明白之後,洪文頓覺渾身枷鎖盡去,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他才要道謝,卻突然發現洪崖掌心黑一塊白一塊的,明顯是剛才擦槍的油和鐵銹等物,頓時心頭一跳。

“師父。”

“嗯?”

“你剛才抓我頭的時候,擦手了嗎?”

“……大丈夫不拘小節哎呦你這臭小子要欺師滅祖嗎?!”

太子少師雖是虛職,但作官居從二品,更是鐵板釘釘的來日帝師和心腹,誰也不敢輕視。

洪文升為太子少師的旨意一出,各路人馬送來的賀禮就堆滿何家大院,其中不乏真金白銀並各色古玩玉器,價值不可估量。

看著這幾乎可以就地開一次小型鑒寶會的賀禮,洪文整個兒都傻了,本能地將求助的目光看向師父和何青亭,“這怎麽弄?!”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事關太子,他不敢要啊!

洪崖又要習慣性來揉他頭,手還沒放上去呢,洪文就猛地橫跳,警惕道:“師父你洗手了嗎?”

洪崖:“……洗了。”

“哦,”洪文乖乖跳回去,重新把頭鉆到洪崖手底下,“那沒事,揉吧。”

洪崖啼笑皆非,果然狠狠捏了捏他的腦袋,這才懶洋洋道:“這也沒什麽,你如今也不必看誰的臉色,只把素日有往來的人家送的留些就好。其余的,打發人送回去也就是了。”

若論平時,洪文交際廣歸廣,但大多在民間,朝堂之中不過泛泛,斷不至於到這等底部。

歸根結底,這些送禮的也不過是見風使舵,拿著洪文當賭桌上的骰子,看他長勢不錯,這才從自家九牛身上拔一毛來押寶。

左右這點東西對大家族而言不值什麽,即便押寶失敗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可若成功,就相當於給自家子孫後代買了一輩子都榮華富貴,可謂血賺!

何青亭已經帶著何元橋將那些禮單分門別類放好,洪文看了就明白,當即恍然大悟道:“是了,平時就跟我好的朋友自然是明白人,斷然不會在這種事上叫我為難,他們送的賀禮也正正好,我就算收了也無妨。”

至於其他別有用心的,反而大多是貴重之物,既然他們心不誠,退了也無妨!

洪崖和何青亭齊齊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樣子,“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