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第2/3頁)

“那算哪門子無辜,”輔國公之孫嗤之以鼻,“那些毛子和蒙古兵身上穿的衣裳、嘴裏吃的口糧,哪一樣不是下頭的百姓供養?若沒有他們,咱們也不會死那麽些人。”

“所以才要細心甄別,”三皇子道,“然後以道義教化,讓他們誠心歸順,豈不聞攻心者上……”

一家之內尚且勾心鬥角,更何況國與國乎?除非亡國滅種,不然敵人永遠沒有消滅幹凈的一天。可若能從內部分化,讓他們自己人打自己人,豈不等同於從根源消滅了敵人崛起的可能?如此才是一勞永逸的長久之計。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小子就把頭一扭,“太慢了!等不了!”

教化個屁,那些蠻子配嗎?

當年幾位國公輝煌一時,他們的子孫後代從小就出入宮中,自然也頗有傲骨,並不會因顧忌三皇子的身份而不與他爭論。

三皇子又好氣又好笑,“那照你的說法,合該把他們都殺光?”

對方還真就點頭,“自然,人都死絕了,才不會再來犯我邊境。”

三皇子呵呵幾聲,雖然一個字沒說,但硬是讓對方感受到澎湃的鄙夷,於是雙方再次陷入激戰。

白先生並未制止,只是在恰當的時間點撥兩句,或提出疑問,讓他們討論解決。

眼見三個小的呆坐一旁,白先生去五皇子旁邊坐下,“五殿下以為如何?”

經過洪文一系列治療,如今他的舊傷已經好多了,若只慢慢行走,幾乎看不出曾是個幾近癱瘓的病人。

五皇子說……五皇子都快被面前的唇槍舌戰嚇傻了!

小孩兒頭一次經歷學堂論戰,看看自家半個臟字不吐,卻愣是把對手氣得跳腳的三哥,再看看那些平時嘻嘻哈哈帶自己玩,此時卻抄著袖子要掀桌子的學長們,很有點混亂。

他咽了下口水,非常誠懇地羞愧道:“先生,我不太明白。”

白先生笑著點頭,“哪裏不明白?”

五皇子和他的兩個伴讀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哪裏都不明白。”

三個小孩兒都是被家人千嬌萬寵養大的,一個個白白嫩嫩,老老實實坐在位子上的模樣活像三顆剛出爐的白皮大包子,把白先生都看樂了。

“那就一點一點說。”

五皇子皺巴著臉想了半天,決定還是問自己最想不通的地方,“為什麽大家一定要打仗呢?開開心心在一起生活不好嗎?”

他的一個伴讀就說:“我聽說別的國家的人都很壞。”

五皇子扭頭看他,認真道:“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親眼見過嗎?”

那伴讀一愣,搖頭,“沒,可別人都這麽說。”

“那別人親眼見過嗎?”五皇子好像特別擅長刨根究底,“人雲亦雲是不對的,或許,或許別的國家的人也這麽想我們。你看教我們英吉利文的畫師保羅也是西洋人,可他就不壞呀。”

三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各國風雲變化,版圖和掌權者也時時刻刻在變,所以許多戰爭和所謂的是非對錯早就無從考究誰是誰非。

好像大家都被迫站在棋盤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只好硬著頭皮往前拱。

五皇子的伴讀說不出話來了。

小孩兒憋了半日,撓撓圓溜溜的腦袋,“好像也是。”

頓了頓,他又說:“就好像有時候母親跟我們抱怨三叔家不好,可我還是會跟堂弟他們一起玩啊。”

白先生老臉一抖,幹咳兩聲,微笑道:“這個,自家事就不必講了。”

小孩兒口無遮攔,沒準兒什麽時候就抖摟出自家秘密……

白先生指著涇渭分明的三皇子等人,“你們看他們,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卻又都沒有道理,歸根結底,只不過是立場不同。”

“立場?”五皇子有點茫然,“什麽是立場?”

“呃,”白先生換了個說法,“就是身份不同。就好比殿下剛才說的,我們覺得外族人壞,外族人同樣也可能覺得我們壞,這就是立場不同,所以看待同一件事情的結論也可能不同。”

三個小孩兒都長長地哦了聲,若有所思。

五皇子抓著自己肉乎乎的臉想了會兒,突然小聲問白先生,“那我喜歡小洪大人做駙馬,但是父皇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這也是立場不同?”

白先生直接就樂了,捋著胡須點頭,“殿下舉一反三,很好。”

五皇子明白了,又很苦惱地問:“那之前先生說的安置流民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白先生笑道:“正如他們所言,茲事體大,並非一朝一夕就能見成效,對那些真正無辜的百姓,自然可以接收,但也要提防裏面混雜的探子……”

五皇子眼睛一亮,“那三哥說得對哦。”

白先生遲疑了下,最後還是點頭,“真要說起來,確實是三皇子思慮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