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第2/3頁)

第二個,沙俄和蒙古百姓與我大祿人口習俗極為不同,若果然硬湊在一起,誰順從誰呢?

第三個,即便真勉強住在一起,有的想漁獵,有的想種地,涉及到的田園山林、房屋地產又是一樁難題,另有治安賦稅6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身份不明底細不清的流民,哪裏是一時半刻做得好的。”

他坐穩知府的位子多年,自然也有他的本事,這番話半真半假,顯然確實曾經下過功夫。

說完這番話後,石巖已經重新恢復了鎮定,蒼老的臉上明晃晃透著胸有成竹的平靜。

他縱橫沙場多年,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會怕區區一個小丫頭!

洪文和黃卞齊齊望向嘉真長公主,心思各異,卻都想看她如何應對。

兩人看到彼此的動作後又都下意識望向對方,黃卞一愣,洪文眨了眨眼,沖他笑了笑。

黃卞被洪文這一笑搞懵了,忙頷首還禮,心裏卻翻江倒海起來:此人年紀輕輕身著便服,實在摸不清是個什麽來歷……看他與嘉真長公主形容親近的模樣,倒像是故交,莫非是京城某位權貴之後?可舉止間卻很有些灑脫不羈的名士風流,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城府深……

洪文卻在想:相較方才門口見面時,這位黃同知的態度儼然有了微妙的變化,似乎不再像開始那樣竭力維護上官了,為什麽呢?

嘉真長公主輕笑一聲,拿起書案上的猛虎下山石鎮紙把玩,漫不經心地問道:“石大人來這裏多少年了?”

石巖朝都城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承蒙先帝和陛下厚愛,已經二十多個年頭了。”

嘉真長公主點了點頭,又問:“那戰事平息幾年了?石大人做知府又有幾年了?”

“大戰平息已經八年有余,只中間又陸續發生過幾次小規模沖突,”石巖畢竟是行伍出身,對戰亂格外敏感,回答可比剛才的問題順暢多了,“下官做知府也有六年多。”

“八年了啊,”嘉真長公主似乎有些驚訝,“石大人是胸有丘壑的,這麽多年也夠從長計議了吧?對流民安置一事,想必石大人已然另有高見了吧?”

石巖的右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暗道不好,感情這丫頭片子挖坑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從長計議是他自己說的,在任六年多也是他自己說的,可結果呢?

若什麽都沒有,那可實在太不像話了。

嘉真長公主站起身來,背著手在書房中緩緩踱步,“況且石大人方才所言,本宮不敢苟同。你所慮並非全無道理,可並非本宮自誇,以本宮資質和年紀想要重新學習一門語言尚且十分艱難,更何況那些上了年紀或目不識丁的平頭百姓?教化百姓本就是年久日深才見功夫,石大人卻妄圖一蹴而就,是否操之過急何況此事關乎千秋萬代,縱使老一輩學不會漢話又如何?關鍵還看那些年輕人和孩子,如今他們觀念尚未養成,若從小好生教化,縱然他們身如異族,可內心卻早已認定自己是我大祿朝百姓,就此紮根,自然也如此這般教導自己的子孫後代,如此才是一勞永逸長久之計。”

教導別人不算什麽,要讓別人主動教導自己和後代才是硬道理!

“至於如何謀生,這又有何難?”嘉真長公主雙臂一舉,猛地轉過身來,目光灼灼侃侃而談,“東北地廣人稀土壤肥沃,既有高山峻嶺茂林深谷,又有肥沃土地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們想漁獵就漁獵,想農耕就農耕,何必一概而論?朝廷尚且知道廣納賢才博采眾長,石大人怎麽反倒迂腐起來。”

話音未落,洪文就猛烈鼓掌,一頓巴掌把石巖的臉都給拍灰白了。

嘉真長公主莞爾一笑,也不制止。

黃卞看著洪文,再看看自家上官,竟也擡手拍了幾下。

石巖猛地看過來,藏在官袍下的雙手緩緩握緊了。

黃卞視而不見,“長公主高見,下官自愧不如。”

嘉真長公主微微頷首。

因往返路途遙遠,嘉真長公主一行人當晚就在府衙休息。

飯後洪文和她去後花園散步,不由十分贊嘆,“錚姐真非常人也,剛才那番話說得好極了。”

嘉真長公主本來還沒覺得有什麽,可現在聽他這樣鄭重其事地誇獎,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咳,也還好啦……”

洪文搖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異彩連連,推崇和歡喜幾乎要滿溢出來,“不,你不知道你有多好。”

嘉真長公主身上殘留的銳利一點點散去,慢慢沁出來被心儀之人肯定的歡喜。

她忽然有點莫名其妙的擔憂,“你不覺得我咄咄逼人或多管閑事?”

洪文失笑,“你怎會這樣想?我總愛去外頭義診,你可曾嫌棄過我?”

見嘉真長公主搖頭,他拉著她的手笑道:“這就是了,咱們兩個多管閑事的誰也不嫌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