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3/4頁)

一直溫柔的洪太醫此時活像變了個人似的,嘴裏說著叫人面紅耳赤的大膽的話,素來柔和的眼睛也多了棱角,澄澈得像冬日冰封的湖面,筆直、尖銳,好像能直直看到人心裏去。

“你,你大膽!”嘉真長公主忽然有些慌亂,連忙別開眼。

洪文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青雁等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回過神後趕緊避出去。

之前那次相擁不過是為了躲避馬車無意為之,可現在……

嘉真長公主直覺他的手熱得發燙,一路燙得自己心尖兒都顫了。

“要死啦!”她小聲道,“有話就說,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像什麽話!”

洪文驟然回神,忙松開手,“微臣該死!”

嘉真長公主連忙收回手,總覺得那塊肌膚仍舊熱得嚇人,結結巴巴道:“你自然該死!”

兩人臉上都熱辣辣的,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就這麽直挺挺坐著,也不說話。

屋子裏好像突然燥熱起來,叫人口幹舌燥。

偶爾誰瞧誰一眼,馬上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又針紮似的慌忙避開。

可才一避開,卻又覺得四目交對的滋味兒銘心刻骨,令人難以割舍……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嘉真長公主低聲問道:“聽說那裏冷得厲害,東西可都帶齊了?”

洪文腦海中回蕩的全是她方才含羞帶怯的模樣,越發覺得可憐可愛,恨不得一顆心都跟著化成水,“差不多了。”

“什麽時候走?”

洪文道:“正月二十五,”頓了頓,又道,“也不用送,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嘉真長公主扭頭瞪他,“真不害臊,誰說要去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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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轉眼就到。

洪文和趙太醫等人都要先坐船,後者沿著運河順流南下,而東北部分河流仍未解凍,洪文則要在幾日後換車,十分折騰。

清晨的空氣冰冷而尖銳,活像一把把小刀片似的順著喉嚨刮下去,一路橫沖直撞來到五臟六腑,炸出渾身雞皮疙瘩。

何家人、韓德、謝蘊和那對堂兄妹……幾乎洪文相熟的人都來送行,占據了碼頭不小一片地方。

洪文與他們一一作別,可視線卻不住那彌漫著薄霧的皇城方向飄。

該不會……真不來了吧?

不來也好,多見這一面也無用,只徒增煩惱罷了。

可,可若真不來,再見面恐怕就要一年之後……哪怕再多見一面也好啊!

不,還是不來的好……

“洪大人,”程斌親自對著單子將大家的行李檢查兩遍,這才跑到船頭上說,“船夫說看天色不好,恐怕要起霧,說是要提前起錨呢。”

“提前?”洪文詫異道,“不能再等等麽?”

說著,他又用力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往遠處瞧了眼。

何元橋知道他的心思,上前低聲道:“別耽擱了吉時,回頭還能寫信呢。”

謝蘊茫然,也順著往那頭看,奈何除了一片茫茫霧氣什麽都沒有。

“等誰呢?”

洪文顧不上搭理他,一邊被程斌拽著下船,一邊繼續努力眺望著。

沒有人。

他心中頓時空了一塊。

“大人,”程斌提醒道,“該撒手了。”

洪文的手還死死抓著碼頭上的木樁,若不趕緊撒手,等會兒船只起航一準兒被帶下去。

“啊?”洪文如夢方醒,盯著那木樁看了會兒,終究是緩緩松開了。

洪崖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來日方長!”

洪文低低嗯了聲。

道理誰不懂,只是……總難割舍。

“起錨嘍!”

水手們齊聲高喊,迎著水面已經升騰起來的霧氣,緩緩駛了出去。

他們這一去不僅帶著大夫,還有許多草藥、成藥,以及隨行護送的士兵,所以主船的船身非常龐大,更有上下三層。

稍顯臃腫的船身緩緩駛離碼頭,在浮著碎冰的河面用力劃開幾道水波,黑乎乎的。

就在此時,洪文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他心頭一跳,猛地沖到船尾,睜大了眼睛看。

馬蹄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不多時,一人一騎沖破霧氣越眾而出,黑狐皮大氅下,墨綠色的騎裝在空中獵獵作響。

來了!

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湧上頭頂,洪文用力招手,才要上前,這才愕然發現大船距離碼頭早已有三四丈遠。

騎手不待坐騎停下便滾鞍落馬,動作好似行雲流水般暢快。

她往前疾沖幾步,可還是被滾滾水波阻住去路。

看清來人後,謝蘊整個人都傻了。

是長公主?!

竟是長公主!

原來如此!

以前許多想不明白的細節,都在此刻豁然開朗。

長公主眼睛死死盯著船尾的人,胸口劇烈起伏。

就差一步!

洪文急得直跺腳,隨手抓住一個水手問:“能不能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