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第2/4頁)

眾人正忙得熱火朝天,忽聽有人敲門,不多時,管家畢恭畢敬拿著一封信進來給洪文。

洪文打開一瞧,鐵畫銀鉤映入眼簾:

申時,四海酒樓。

是嘉真長公主的字!

都說字如其人,這話實在不錯,嘉真長公主雖是女兒身,但性格剛強,一手字也不似尋常女孩兒家柔軟,很有些鋒芒畢露大開大合,叫人看了便覺心胸開闊。

見他神色變幻似喜似嘆,何元橋出言問道:“怎麽了,誰來的信?”

洪文跟沒聽見似的,“什麽時辰了?”

何元橋略一想,“未時過半。”

洪文一拍大腿,“哎呦,要來不及了!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必等我了!”

說吧,一頭紮進屋裏換了衣裳,急匆匆出門去了。

剩下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洪崖挑了挑眉,擺擺手,“不必管他。”

那信用紙考究,還帶著不易察覺的淡淡香味,寫信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還是四海酒樓,還是那個包間,洪文進門前還特意整理了下衣裳,這才強壓著心跳敲門進去。

嘉真長公主俏生生憑窗而立,一改往日飄逸裝扮,竟穿了一身墨綠色滾銀邊的箭袖騎裝,下頭配著烏雲緄邊馬靴,見他來了,倒背著手走上前,“這可省了你提裙擺的事兒啦。”

洪文看個不住,眼中滿是贊賞,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嘉真長公主故意逗他,“好不好看?”

洪文見她滿頭烏發都綁成兩根麻花辮,最後又一遭兒攏在腦後,越發顯出一段纖長天鵝頸,不由一陣恍然,“好看。”

嘉真長公主噗嗤一笑,“傻樣兒!”

托隆源帝的福,中間夾著的窗戶紙被捅破之後,兩人倒比原先更放得開了。

洪文也跟著笑,又認真道:“是真好看。”

嘉真長公主道:“若說你油嘴滑舌,偏連個新鮮好話兒都不會講。”

洪文不禁十分羞愧,“回頭我找人學。”

嘉真長公主咯咯笑出聲,“呸,正經的不學。”

說得洪文也笑了。

他見嘉真長公主這一身雖俏皮,可難掩單薄,便問:“我來時外頭天陰沉沉的,保不齊要下雪珠,公主難不成就這麽來的?別凍壞了。”

“那不是大氅?”嘉真長公主朝墻角屏風處努了努嘴兒,果然一件黑狐皮鬥篷,下擺處祥雲紋鎖邊。

洪文恍然大悟,“進門後只看見公主了,卻哪裏還有心思找旁的。”

嘉真長公主俏臉微紅,心裏卻十分受用。

落座不久,青雁親自上來倒茶,洪文詫異道:“青雁姐姐也在!”

青雁白了他一眼,心道您沒瞧見大氅算什麽,看不見我們這幾個直挺挺的大活人才算真本事……

“說起來,公主今兒怎麽能出來了?”洪文喝了一口熱茶,身上的寒氣漸漸消退,四肢也漸漸暖起來。

“你都要走了,皇兄再關著我又有什麽趣兒!”嘉真長公主道。

洪文心頭一顫,舌頭好像突然艱澀起來,幾個字也說得吞吞吐吐的,“公主,我……”

嘉真長公主一擡手,“不必多言,我都知道。”

洪文心裏又酸又澀又甜,“我這一去,快則六月,慢則一年……公主千萬自己保重。”

原本他自己都想清楚了的,可現在真要面對面說時,卻莫名艱難,好像全身上下都綁了藤條,恨不得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嘉真長公主歪著腦袋的樣子很有幾分俏皮,“你是不是覺得正值這個當口,自己卻悄默聲往關外去了,怕我怪你撇下我一人在京城?”

她冷哼一聲,高高揚起下巴,“若你這麽想,不光看輕了自己,也看輕了我。”

在這之前,兩人皆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過這般直白的言辭,此言一出,洪文不由心神劇震,脫口而出,“公主不是那樣的人。”

嘉真長公主詫異道:“那為什麽不跟我講?倒顯得我多麽不通情理似的。”

洪文頭腦一熱,“我怕見了你之後,就說不出口!”

怕見了之後,就不舍得走。

嘉真長公主先是一愣,然後一雙杏眼慢慢睜大,裏面漸漸升騰起復雜的情緒,好像有什麽一直被壓抑著的東西自下而上奮力翻滾,幾乎要破繭而出。

突如其來的話仿佛一塊巨大的甜蜜的硬糖,從天而降,狠狠砸在她的靈魂之上,甜蜜而滾燙,讓她的身和心都跟著打顫。

話一出口,洪文也被自己的大膽嚇了一跳,可旋即又覺得心裏暢快極了。

有些事,有些話,憋得太久了真會叫人發瘋。

他索性不吐不快,“我,我從不知道情之一字這樣磨人,一發作起來,什麽前途抱負都不想要了……可若想長相廝守,又不得不做……”

嘉真長公主長了小二十年,何曾聽過這樣熾熱激烈的言語?胸口突突直跳,狂喜、惶恐、驚詫等諸多情緒相互纏繞,直沖得她眼前一陣陣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