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3/3頁)

“這不成!”太後一拍手爐,“多遠呀,往返不得小一年?難不成就把嘉真這麽撇在京裏!”

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來什麽,用力瞪了兒子一眼,“都是你鬧的,把人都嚇跑了!”

留在京裏也見不到,跟出去有什麽分別?

隆源帝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話不是這麽說,若他因這一點小事就跑了,也實在配不上皇妹。”

太後不過遷怒,聞言只哼了聲,望著窗外纏綿的陰雨幽幽嘆道:“如今我也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見先帝去,唯獨剩下你們兩點骨血,總放心不下。若論富貴權勢,咱們這樣的人家早就到了頭,也不敢有別的奢望,只盼著兢兢業業叫百姓過上好日子,也不算折了福壽。”

她指著隆源帝,“你自然早就熬出來,可嘉真命苦,卻還沒個著落,我心中著實難安。只求什麽時候能得個知冷知熱的好孩子伴著,我就是死了也能閉上眼。”

隆源帝聽她這意思,分明就是敲打自己,又說只要人好就成,也不必苛求什麽財權富貴。若論這些,天下誰人能比?長公主嫁誰不是下嫁!

“大正月的,母後何苦說什麽死啊的,”隆源帝上前賠笑,“這樣不吉利。”

太後白了他一眼,冷笑,“你能說出這話來,可見是給外頭的人哄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什麽時候也這樣迂腐起來,連幾句正經話都聽不得了。沒聽老話說,閻王叫人三更死,哪敢留人五更天?可見一切生老病死都是有定數的,豈會因你說什麽就隨意更改?”

隆源帝聽她話裏夾槍帶棒,知道是老太太心裏不痛快,也不敢辯駁,只低著頭挨訓。

太後又發了一通邪火,這才慢慢平復下來,“眼下鬧到這個樣子,你這皇帝倒是捏個章程出來。”

隆源帝往大腿上拍了幾下,“依我說,倒不如準了。”

太後把眼一瞪,“胡說!”

“母後別急呀,”老太太上了年紀,脾氣越發捉摸不透了,隆源帝笑道,“既然是皇妹終身大事,自然馬虎不得。他們倆滿打滿算才認識了幾天?姓洪的小子又是外頭來的,總要細看看才好。且不提在其位謀其政,他既然是太醫,就該為國為君分憂,難不成一輩子都圈在京中?那也算不得好男兒。而若出去一趟就變了心,自然算不得什麽良人。

退一萬步說,若叫我現在就下賜婚旨意,倒也不是不行,可您也常說老話,這門當戶對還是要顧忌一二的。他如今不過六品太醫,不論門第出身還是官階品級,未免太低了些。身上也沒個正經功勛,若貿然點了駙馬,世人怎麽看,百姓怎麽看?難免有那些不中聽的流言蜚語……”

尋常百姓之家都知道籌備彩禮上門提親,何況是娶公主?沒得說,自然要在外頭建功立業。

太後聽了這番推心置腹的話,火氣也漸漸消了,嘆道:“這道理我何嘗不知?只是嘉真那孩子前頭這些年著實苦了些,難得遇見個可心的人,我這個當娘的真是半點兒磋磨都不舍得叫她受。”

她簡直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東西全都堆在女兒面前,什麽規矩體統世俗倫理,統統不要了。

隆源帝拍著太後的手道:“我也如母後一樣,不過事關終身,自然要周周道道的才好。若真有什麽不妥,倒是現在就發出來還好,若婚後才發現,豈不悔恨終生?”

太後點點頭,隨即又瞪他,“話雖如此,天下也少有你這樣狠心的哥哥,大正月跑去跟妹妹吵架,還拘著不許出門,這是什麽樣的混賬種子才能做出來的好事!”

隆源帝不由一聲長嘆,忽然有種四面楚歌的孤寂感。

就聽太後冷笑,“嘆什麽氣,可見是身子不舒坦,來啊,去跟淑貴妃說,皇帝身子不適,叫她好生熬一鍋保養的湯羹來,哀家親自看著皇帝喝了。”

隆源帝:“……我錯了。”

大正月下母子相殘,何苦來哉?

他起身朝太後一揖到地,誠懇道:“兒子錯了,真知道錯了,皇妹願意去哪裏就去哪裏,願意去見誰就見誰……”

太後得意一笑,“這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