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第2/3頁)

邊關駐地偏遠難行氣候惡劣,要麽嚴寒要麽酷暑,毫無疑問,這是個苦差事,沒十個八個月根本回不來。

而太醫署內官員的平均年紀堪稱各衙門之首,平心而論,這種外派的活真是難為他們了。

但又不能不去,所以大家一般都抓鬮輪著來,如今早已輪了好幾輪,洪文竟是唯一一個新丁。

所有一切只在腦海中打了個轉兒,洪文就抓過毛筆寫了自己的名字,“算我一個。”

何元橋祖孫倆一起看過來,有些驚訝,可細想想,卻又覺得這才是他。

蘇院使對洪文的主動大加贊賞,哪怕不熟的幾個太醫也對他的趕眼色頗感欣慰。

何元橋顧不得許多,一把將洪文拉出人群,壓低聲音道:“你可想明白了,這一來一回最快也得半年,若有什麽事耽擱了,明年再回也是有的。公主那邊……”

本來隆源帝就在鬧脾氣,這小子非但不往前湊,反而跑到邊關去,天長日久的忘了該怎麽辦?

洪文才要說話,外頭卻有人送了一簍貢品蜜桔來,直言是嘉真長公主感謝洪文太醫照顧幾位皇子公主。

貢品蜜桔著實出色,一個個足有女子拳頭大小,薄皮多汁酸甜可口。

洪文慢悠悠剝了一個吃,盯著那橘皮看了幾眼,忽對何元橋笑了,“她知我。”

何元橋毫不留情地翻了個白眼,“她知道個橘子!”

不就是一筐橘子嗎,怎麽你還能看出花來?

洪文也不解釋,自己拿出橘子按人頭分了,又單獨留出幾個來,準備帶給何老太太等人。

何元橋見他火燒眉毛竟還有心情分橘子,不由急道:“你瞧瞧,人家在宮裏出不來還記掛著給你送橘子,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要走了!”

洪文又拿起一只飽滿的橘子,小心將那果皮從中間分開,慢慢撕出一朵六瓣菊花的樣子,聞言悠悠道:“正因她送我橘子,所以我才要去。”

何元橋一怔,若有所思。

見他似懂非懂,洪文又道:“禍兮福之所依,且這世上的事便如天上的月亮,總要經歷一番陰晴圓缺,這事兒看上去好像是個苦差事,可若細想來,反倒是個轉機也說不定……”

嘉真長公主出身高貴且於國有功,自己縱然醫術再高明,終究是高攀,總要做點什麽以匹配。

可此時戰火已停,他一不能建功立業,二不能權傾天下,想在短時間內脫穎而出談何容易?

隆源帝非昏君,故而太醫署本就不是什麽容易一飛沖天的衙門,他這個年紀升至太醫已算空前絕後,難道接下來的歲月就要在京中苦熬資歷嗎?

自古不論鳥獸還是人,都講究個各司其職:是武將就要去打仗,文官就要治國,讀書人要去考功名,老農就要好生種地……

那麽太醫呢?

不,在太醫之前,他先是一個大夫,治病救人才是天職。

如果一個人連他的本分都忘了,何談大情小愛?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退一萬步說,想得世俗一點,去地方上可比留在京中更容易施展。

本來洪文還在發愁該如何事半功倍的打破眼下的僵局,這道旨意不正是瞌睡送枕頭?

何元橋並非蠢人,聽了這話漸漸明白過來,不由嘆他情深,又感慨他一片赤誠。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可這事兒卻不容易做呀。”

去軍營做慰問行醫實在可以算一樁吃力不討好的差事,若運氣差點兒,出去再回來的功夫宮中的貴人們就能把你忘了,再想復起談何容易?

洪文嗯了聲,竟隱隱有點興奮,“想來你也知道我是個犟種,世間的事不去做也就罷了,可既然決定要去做,就一定要做出個結果來!”

都說亂世出英雄,眼下也是如此。

放眼望去,京中一片繁華盛世,太醫們幹的最多的不過是替人保養延壽,實在沒什麽出彩的。

可邊關就不同了。

邊關大多缺醫少藥,又多傷員,只要肯用心肯吃苦,其實很容易出政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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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旬以後,明顯能感覺天氣變暖,那雪珠都撐不住,紛紛在半空化作零星細雨,夾在料峭的風中四散。

吸飽了水分的空氣黏嗒嗒的,不管碰見什麽都往裏鉆,衣裳縫兒裏都帶著潮,叫人渾身不自在。

這樣的濕冷最難熬,太後宮中的火盆非但沒減,反而又加了一個。

她抱著手爐緩緩吐了口氣,又拍拍自己的膝蓋,眉宇間的褶皺淺了一點。

洪文之前進上來的專治風濕骨病的藥膏子確實有效,不光治好了白先生,連她這舊年因跪拜太多導致的膝蓋刺痛也受益匪淺。

“什麽?”太後的聲音驟然拔高,“他要去邊關?”

來請安的隆源帝面上也有幾分尷尬,若細看時,還夾雜著一點惱怒:

怎麽,朕不過踢了你兩下就要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