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2/3頁)

那個女孩子倒是不錯,倒也不枉費平郡王一往情深,可惜生在這麽一戶人家,還是提前摘出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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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洪文和嘉真長公主一行人。

之前在太後宮中,三五兩位皇子畢竟拘束,此時便如出籠的小鳥,頭發絲兒都透著自由。

時辰尚早,上書房今天又休息,倆人都不願意早回去,便由五皇子起頭去禦花園中逛。

他還是拉著洪文的大手,三皇子板著小臉兒在另一側跟著,雙手倒背在身後,活脫脫一個小老頭兒。

外頭熱,六公主也不愛叫人抱,蹬著腿兒鬧著自己下來走。偏人小腿短,所有人遷就她的速度,宛如龜行。

這倒是遂了五皇子的意,他一會兒拉著三皇子去看花,一會兒又對著大蝴蝶贊嘆不已,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三皇子本不大想玩,又擔心弟弟自己跌了,只好跟著去,竟也漸漸被帶出興頭,兄弟倆滿園子亂竄。

走了幾步,洪文就覺得眼前的景致有些眼熟,定睛一瞧,前面可不就是當日嘉真長公主跌落的櫻桃樹?

大樹仍在,櫻桃卻沒了。

他下意識看向嘉真長公主,對方一愣,立刻裝著沒事兒人似的別開臉。

她才沒爬樹!

“那酸杏醬,洪大人有心了。”嘉真長公主連忙轉移話題。

洪文笑笑,“那杏兒還是宮裏的呢,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公主不嫌寒酸粗糙就好。”

嘉真長公主順手掐了根柳枝擺弄,“宮中膳食太過精致反而不美,吃到嘴裏也沒什麽意思。”

這一帶往來的人不多,樹木長勢喜人,長長的柳枝垂地,偶然有風吹來便刷拉拉蕩開,宛若神女的紗裙。

洪文快走一步,撩起吹過來的一把柳枝,護著長公主等人過去才又跟上,“確實如此。”

見他如此細心,嘉真長公主心下熨帖,忽來了談興,“之前我在關外,那裏物資匱乏,統共也沒幾樣能吃的,只是烤全羊倒好。一開始我吃不慣那膻味兒,後來嘗的多了,竟覺得比宮中禦廚們烹飪的強了十倍。”

她口中的關外經歷只能是和親,洪文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

想來奉旨下嫁時長公主也才十五六歲,一個被嬌生慣養長大的女孩兒突然要肩負維護邊關和平的重任背井離鄉,她會是什麽心情呢?

嘉真長公主何等聰慧,見他面上微露悲憫之色就猜個八/九不離十,“現在回想起來,我倒覺得那段日子不錯,遠比宮中的錦衣玉食更令人痛快。

我去過那些京城貴女們終其一生都去不了的地方,見過大漠裏的孤煙,戈壁上的怪石,草原上肥壯的牛羊……

你看過草原上的繁星嗎?世上最美的珍寶都難以望其項背。我還曾在夜幕降臨時坐在篝火旁,聽白發蒼蒼的牧民拉馬頭琴,看男人女人們縱情高歌盡情舞蹈……”

大約她太久沒跟人說過心裏話,一時竟有些癡了,“你知道所有只存在於詩書中的情景突然出現在眼前是什麽感覺嗎?我知道。

我也曾親眼目睹戰火綿延,無數將士和無辜百姓都像麥穗一樣倒下,血把土地都染紅了,呼吸間都是血腥味兒……可那裏的人根本沒見過麥子,因為那裏的土地根本種不出莊稼……”

“公主!”洪文突然出聲打斷。

嘉真長公主驟然回神。

“公主……”洪文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個姑娘的經歷令人心疼,可她的內心又那麽堅強,根本不需要什麽同情和憐憫。

嘉真長公主緩緩吐了口氣,如夢方醒,重新望著西邊笑起來,“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再回去瞧瞧。”

仗打完了,想來百姓們的日子會好過些的吧?

洪文點頭,“會的。”

嘉真長公主笑而不語。

會嗎?

她不知道。

洪文折了段柳枝,搓了會兒後將裏面的枝條抽出,只剩下外面柔嫩的表皮。

他把中空的柳枝皮放到唇邊吹了幾下,簌簌作響。

下一刻就有調子從唇邊緩緩流出。

這曲子宛轉悠揚,低沉如神明耳語,在灼熱的空氣中蕩出去老遠,仿佛把人的心也帶走了。

是草原的調子,草原特有的調子!

嘉真長公主雙目一亮,索性往蓮池邊的怪石上一坐,托著下巴聆聽起來。

不知不覺間,兩位皇子也循著曲子跑回來,和六公主一起簇擁在嘉真長公主身邊,齊齊仰著腦瓜聽曲兒。

一曲畢,嘉真長公主帶頭贊嘆道:“真好聽,你竟還會這個?”

洪文摸摸鼻子,“好久沒吹,都有些生疏了。”

嘉真長公主臉頰邊蕩開一個小巧梨渦,“樂本發乎內心,就是這樣自在的才好,精心演排的反而匠氣。”

民間口口相傳的歌謠源自何處?不都是人們有感而發。若追究樂理格式或許稍顯粗糙,但其中澎湃真摯的情感卻無與倫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