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2頁)

聽到這裏,洪文心中頓時湧起一股極其古怪的感覺,“建安關,前年臘月初九?”

謝蘊驚訝道:“正是,你怎麽……”

他想到了什麽。

洪文指著自己的鼻尖點了點頭,“正是我和師父。”

謝蘊一愣,旋即苦笑搖頭,“這可真是!”

洪文就道:“其實我們一直到秋天才走……”

打仗難免要死人,春日萬物復蘇、夏日雨水頻頻,更易滋生瘟疫,他們師徒二人離開軍隊管控區後,找了個地方就地紮營,一邊搜集藥草一邊救治過往百姓,待到九月底才搭上車隊回中原。

謝蘊舉杯示意,“失敬失敬。”

洪文還了一禮,“兩軍交戰不死不休,多有探子出沒,我們一沒人介紹,二無官府文書,突然出現確實可疑。大軍在前頭浴血奮戰才可敬,我們又算得了什麽呢?”

韓德聞言大笑,替大家將酒滿上,“來來來,你們都了不起,當浮一大白!”

眾人才要舉杯痛飲時,卻聽洪文忽然喊停。

他點了點自己右手手背和手腕交界處,“謝大哥這裏可是時感疼痛,陰天下雨更甚?”

謝蘊下意識揉了揉那裏,笑道:“到底是當大夫的,一眼就看出來。當年被敵軍放了暗箭,好在沒有大礙。”

行軍打仗哪兒有不受傷的呢,他是習武之人,對這點小痛小癢並不放在心上。

洪文舉起自己的手,幾根手指像波浪一樣飛快起伏,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恕我冒昧,還請謝大哥也這麽做著我瞧瞧。”

謝蘊稍一遲疑,也學著他的樣子做了兩回,眾人就發現他中間三根指頭遠不如大拇指和小拇指靈活,越到最後越遲緩,竟有些不大聽使喚的樣子。

別說旁人,謝蘊自己都愣了。

自從受傷後,他的右手確實不如左手靈活,但卻從未意識到如此嚴重。

“偶爾心口刺痛?”洪文又問。

謝蘊越發驚訝,“與手傷有關?”

“十指連心呐,自然是這樣的。”洪文肯定道。

眾人不免十分驚訝。

“筋脈受損,若放任不管,再過幾年年紀漸長氣血衰敗,恐怕這條胳膊都要廢了。”洪文從腰間摸出針囊刷地抖開,“來,我給你紮幾針。”

很多將士年輕時體壯如牛,中年過後卻突然呈現衰敗之象,反倒不如同齡的文人,就是年輕時埋下病根的緣故。

韓德一驚,“真這麽嚇人?”

洪文認真點頭,“只會更差。”

謝蘊倒也幹脆,直接把手伸了過去。

“有勞。”

洪文先後在他的陽谷、陽池、合谷等幾個穴位下針,“手三陽經、手三陰經的大半穴位都在這裏,又連同五臟六腑,若不小心調理,日後就不光是胳膊受苦……這幾處筋脈堵塞,我今天先幫你疏通。”

那銀針又細又長,很快就把謝蘊大半只手紮成刺猬。

謝蘊本以為會痛,誰知只是有點酸麻,過了會兒又驚訝道:“嘶,現在有點發熱!”

無形的熱源從下針的地方緩緩擴散開來,好像泡了溫泉水似的,還挺舒服。

洪文笑道:“若再拖個三年五載的,就真要疼一疼了。”

現在筋脈雖然受損滯澀,但並未徹底堵死,所以疏導起來也簡單。

韓德注意到謝蘊偷偷吐了口氣,不由失笑,“虧你陣前廝殺,馬革裹屍都不怕的,竟然怕針?”

說得謝蘊俊臉微紅,兀自嘴硬,“誰怕,只沒經歷過罷了!”

“這也沒什麽稀奇的,”洪文麻利地拔針,“就好像有人天生畏高,有人天生能吃辣一樣,也有人生來就怕尖尖的東西。”

謝蘊對他投以感激的一瞥,見洪文竟把針收回針囊,驚訝道:“這就完了?”

說得這麽嚴重,他還以為要紮老半天呢。

洪文失笑,“過猶不及,要徐徐圖之,你再活動下看看。”

謝蘊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沒什麽變化,幾個針孔也幾乎瞧不見。

他遲疑著擡起手來,就這麽一會兒工夫能怎麽……嗯嗯嗯?!

“神了!”

謝蘊歡喜地活動著手指,明眼人都能看出比剛才流暢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且數月以來困擾他的艱澀感和刺痛也去了大半!

洪文滿意地點頭,“效果不錯,回頭我再給你做個外敷的膏藥,半月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對了,辛辣刺激的食物要少吃,酒水也要停一停。”

謝蘊歡喜得合不攏嘴,三個朋友搶著去摸他的手,眼冒綠光。

四個大老爺們湊在一處摸來摸去,場面確實有些滲人。

韓德洋洋得意道:“先前我說阿文醫術高明你們還不信,如今怎麽樣?服了吧?”

三人齊齊點頭,謝蘊更翻來覆去地看著自己重獲新生的右手,點頭如啄米,“服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