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2/3頁)
靜默良久,張羨齡問道:“那……樘哥哥打算怎麽辦?”
按生前名分論,錢老娘娘乃是正宮皇後,周太皇太後只是貴妃,嫡庶一同附葬帝陵,已經是破例了,哪有把正宮皇後和皇帝的墓室堵死的道理?
可是從情分上來講,照顧朱祐樘多年的是周太皇太後,至於錢老娘娘與英廟老爺,朱祐樘都未曾見過。
朱祐樘再度嘆息了一聲,道:“我如今算是明白了,皇祖母之前為何要千叮嚀萬囑咐。”
原來,她是早料到了自己下葬之時,地宮的秘密也會一並浮現,所以才向朱祐樘討要一個保證。
皇祖母啊皇祖母,你倒真是給孫兒出了個難題啊,朱祐樘心想。
又是沉默,許久許久,朱祐樘方才開口:“叫陰陽家去看看,中殿與東配殿甬道能不能復通。若能,還是復通罷。皇祖母若要怪罪……”
“憑什麽怪罪。”張羨齡接話道,“不管怎樣,我都支持你。”
朱祐樘回眸望她:“我對於你,也是如此。”
說著,他又執起她的手,十指相扣。
陰陽家、監造帝陵的工匠輪番下地宮勘探,都說不好拆掉中殿與東配殿之間的甬道。這一堵墻立在那裏,少說也有幾十載,再加上修墻的工藝巧妙,若是擅自推除,恐傷著中殿乃至整個地下玄宮的風水結構。
聽聞這個消息,朱祐樘到奉先殿,在英廟老爺和錢老娘娘的神牌前上了兩炷香,而後又去到奉慈殿,給剛剛移入的周太皇太後的神牌上了一炷香。
正統年間的一切愛恨情仇,隨著裕陵地下玄宮的徹底封閉,也一並淹沒在歲月的塵埃裏。
夏天過去,秋天來臨,四季更叠,弘治十八年的年歷掛在墻上。
看到這個年份,張羨齡就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她讓梅香把坤寧宮的年歷都收了起來,報時只報月日,不報年份。
以防萬一,她發了急信要在外尋藥的談允賢速速回宮。雖說太醫院的太醫很多,但她最信任的還是談允賢。
四月的一天,張羨齡醒來,發現朱祐樘還未醒。
一片陰霾停在她心上,張羨齡推搡著朱祐樘,喚他的名字:“樘哥哥?樘哥哥!”
朱祐樘睜開眼,聲音有些低啞:“什麽時辰了……”
“管他什麽時辰!”張羨齡一骨碌坐直了,用額頭去貼他的額頭,只覺微微有些燙。
她著急道:“你發燒了!”
朱祐樘低咳了兩聲:“不要緊,沒那麽嚴重,應該可以去上朝。”
張羨齡心裏著急,什麽體面都不要了,扯著喉嚨疊聲高喊:“傳太醫,快傳太醫——”
太醫院院判劉文泰領著一眾太醫診脈之後,說是風寒,要仔細調理。
開了方子,煎了藥,吃了,不見好,到五月,朱祐樘已經完全不視朝。
張羨齡坐在塌邊,直勾勾地看著臥床養病的朱祐樘,生怕一個錯眼,他就不好了。
朱祐樘從昏睡中醒來,嘶啞著喉嚨說:“到端午了麽?”
“是,今日就是端午。”
“你吃粽子了麽?”
“吃不下。”
“吃一個。”
“不要。”
“笑笑……咳咳……”
張羨齡忙貼上前去,把痰盂遞過去。好一陣兒,朱祐樘方止了咳嗽。
他擡眸看向她:“聽話,笑笑。”
宮人送來一茶盤粽子,張羨齡剝了一個,胡亂咬了兩口。
朱祐樘問:“是什麽餡?”
張羨齡蹙著眉,又咬了一口粽子:“是鹹蛋黃肉粽。”
“很好。”他眉間有淡淡的笑意,“是你喜歡的。”
“我最喜歡的,是你趕緊好起來,陪我一起吃粽子。”
張羨齡想哭,卻不敢落淚,怕兆頭不好,因此努力把眼睛睜大,頭也仰高。
朱祐樘長長久久地望著她,朝她伸出一只手。
張羨齡立刻把手搭過去,緊緊握住。
朱祐樘緩緩道:“成化二十三年二月初八,你我成婚。弘治四年九月二十四日,你生下壽兒,一晃,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別說了。”張羨齡哽咽道,“別說了。”
“笑笑……”
張羨齡索性擡起手,把兩只耳朵捂住,直截了當的用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朱祐樘啞然失笑,想開口說話,然而開口就是一串咳嗽。
張羨齡忙倒了一杯水:“喝點水。”
喝了水,朱祐樘緩過來,向張羨齡道:“我是怕萬一。”
“沒有萬一。”張羨齡斬釘截鐵道,“你會好起來的,別忘了,咱們可是有白首之約的,你若負約,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要見你!”
“你聽到沒?”
朱祐樘沉默地看著她,半晌,道:“我努力。”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頭梅香通傳:“娘娘可在?”
“在。”
張羨齡拿手背快速擦了一下眼睛,向朱祐樘惡狠狠地道:“你給我撐著,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