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頁)

“不用。”張羨齡道,“人家樂意開得這麽香,自然當好好賞一賞。”

她徑直走向亭子,挑了一個看雪中梅花的好角度坐下,叫宮女內侍擺桌燙酒。

臘梅花浴在雪裏,淡黃的花瓣戴上一頂頂白雪小帽,寒風吹過,一陣梅香拂鼻。

濃郁的花香裏,張羨齡打開食盒,炸雞的香味爭先恐後湧出來,同臘梅花香糾纏在一起,很好聞。

張羨齡捏著一個小炸雞腿,用力一咬,炸雞腿外層金黃鱗片便簌簌落下好些渣子,酥脆入骨,鮮嫩多汁。吃一口炸雞,再喝一口微甜的秋露白,簡直神仙滋味。她的臉上不禁又有了笑意。

有雪有炸雞有酒,是不是一個人看梅花,又有什麽關系?

賞著花,看著雪,喝著酒,吃著炸雞。張羨齡便這樣在宮後苑消磨了一下午。

到黃昏,雪慢慢的停了。

天色已是黃昏,紫禁城的紅墻琉璃瓦都披上了一層雪做的錦緞,少了一分嚴肅,多了一分柔美。

張羨齡喝酒喝得有些微醺,叫人熄滅了火爐子,趴在欄杆上醒醒酒。

忽而瞧見乾清宮近侍李廣一步一步走過來。

人到了亭子邊,還沒來得說話,張羨齡搶先開了口:“萬歲爺回到坤寧宮了?我這就回去。”

李廣搖了搖頭:“啟稟娘娘,萬歲爺不在坤寧宮,說是今夜不在坤寧宮歇。”

張羨齡眯起眼,冷冷道:“那在哪裏歇?”

“萬歲爺沒說。”李廣連忙說:“但萬歲爺有旨,命娘娘速速去見駕。”

靜了一會兒,張羨齡才懶懶起身:“走吧。”

落雪天氣,夜來得早,天很快就垂暮了。

張羨齡坐在暖轎中,手裏抱一個八角形紫銅手爐,微微透出溫熱。

也不知道萬歲爺到底搞什麽名堂,這時候喚她去西苑。

不知走了多久,暖轎穩穩停住,梅香和秋菊一左一右攙扶她下來。

眼前是好大一片湖,波光粼粼,很安靜。

李廣彎著腰說:“請娘娘上船。”

“萬歲爺在哪兒?”張羨齡望著湖面,若有所思。

“回娘娘的話,萬歲爺在湖心的瓊華島等著您呢。”

小船停靠在楊柳岸邊,張羨齡跨過去,小船被水波推得輕輕蕩漾。

槳聲燈影裏,小船一點一點,離瓊華島越來越近。

這地方張羨齡從前沒來過,不免有些好奇。

李廣在前頭引路:“娘娘,請往這邊行。”

被雪水浸潤的青石板磚略微有些滑,宮燈照出一小圈光暈,橙黃色的光,微微有些黯淡。

怕摔跤,張羨齡走得很小心,只低頭看路,隱隱約約嗅見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氣。

越往前走,花香越濃,好像誰把梅花香水打翻了似的。

張羨齡擡起頭,只瞧見離她兩三步遠的梅樹。只可惜遠處一樹又一樹的梅花為夜色所染,陰陰沉沉,看不真切。

梅影交橫的小路一路逶迤往上,走到盡頭,繞一個彎,豁然開朗。

一座高大闊朗的宮殿出現在眼前,看著有兩層樓高,四角懸鈴,寒風一過,叮叮當當響。

張羨齡一擡頭,正好瞧見朱祐樘。

他獨自站著,背對十裏梅花香雪海,披著四合如意雲紋鶴氅,是玉一樣的青色。也許是聽見了腳步聲,他徐徐回首,與張羨齡的視線恰好對上。

“來了。”

“嗯。”

張羨齡踩著亂瓊碎玉,一步步走向他。

“在看什麽呢?”

“看這座宮殿的名字。”朱祐樘指給她瞧,“此殿名為廣寒殿。”

張羨齡仰起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宮殿:“不對呀。”

“嗯?”

“既然叫廣寒殿,外頭應該桂花樹,種什麽梅花呢。”

“那是不是裏面還得養只兔子。”

“也不是不可以。”張羨齡一本正經道。

朱祐樘搖搖頭,在夜色裏執起張羨齡的右手:“我叫宮人收拾過了,今夜咱們住在這裏。只可惜——忘了給嫦娥仙子準備一只兔子。”

張羨齡側臉看他,鬢邊垂下一縷碎發:“你不是我的玉兔嗎?”

這話一出,兩人都輕聲笑起來。

朱祐樘用食指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膽子越來越大了。”

“那也是你寵得。”

朱祐樘嘴角噙了一絲笑:“別貧嘴了,笑笑,跟我上仙樓。”

這是為何?

張羨齡有些不解,被朱祐樘牽著,登上仙樓。

寒夜仙樓,玉帷四垂,燈火闌珊。四面的窗戶皆是推開的,雪色入簾,濺著點點銀光。

倚窗而望,恰見白雪與梅花林在夜色裏的剪影,疏疏朗朗。

“要是白日來就好,這時候,哪裏看得清梅花呢?”

聞言,朱祐樘輕輕搖頭,取下腰間的短笛,搭指一吹,笛聲清脆又富有穿透力,響徹夜空。

下一刹那,一盞又一盞宮燈接連亮起,如滿天繁星一般,將這座梅花林照得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