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雲清辭短暫地停了一下腳步,沒有回頭。

太慈宮,收到消息的張太後神情驚詫:“你是說,皇帝打了寧妃?”

“聽說是沖撞了君後。”秦芫細心回稟:“說是要罰五十仗,還要把人攆出去。”

太後臉色一沉,不悅之色盡顯。

“這五十仗,擱在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身上,不死也得去半條命,當真打了?”

“君後給攔下了,而且,寧妃回滿月閣養傷,也是君後的意思。”

“這個雲清辭……”太後神色困惑:“還有皇帝,為何一夕之間全像變了個人?”

秦芫遲疑道:“君後當是因被陛下攆出去,顏面盡失,泥人還有三分血性呢,更別提,他可是雲夫人一手養大的。”

“秦飛若那個倔脾氣。”張太後不知想到了什麽,露出一抹輕笑,道:“若不是那脾氣,豈會死的那麽早?”

她如今年紀大了,常常追憶往昔,時不時會自言自語兩句,並不稀得身邊人搭理。

秦芫沒有答話,扶著她行出屋門,太後又道:“依你看,皇帝為何轉性?”

“想是因為知道君後自殘發瘋,想起兩小無猜的歲月,便心軟了。”秦芫感慨道:“臣記得清楚,當年,好像還是陛下先喜歡君後的,那會兒啊……”

張太後看過來一眼,秦芫倏地噤聲。

女人面無表情地望著院子裏的積雪,身畔氣氛壓抑,秦芫垂首而立。

須臾,她輕柔地開口:“哀家滿足他了,不是嗎?”

秦芫不語,張太後又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他年少戀慕過的人,多愛他啊,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秦芫緩緩笑了,溫聲道:“太後說的極是。”

“準備一下,哀家要去看看寧妃。”

太後來到滿月閣的時候,寧妃已經上了藥,正趴在榻上發呆。

聽到動靜,她立刻撐起身子,卻見太後幾步上前,伸手將她按了回去,嘆息道:“你這孩子,怎麽觸怒皇帝了?”

不提還好,這一提,寧柔的眼淚便成串地落了下來:“怪我,我說君後,可怕。”

“就這樣?”

“嗯。”寧柔抽泣著,道:“我不該當面說。”

“你傻呀。”太後素指點了她的腦袋一下,失笑道:“在人後也不能說,你忘了他什麽性子了?他是君後,你現在只是普通宮妃,豈可以下犯上?”

“我……”寧柔滿肚子委屈說不出來,只能悶悶道:“陛下疼他,他自然哪裏都好。”

“什麽疼不疼的?”太後道:“不過是比你先認識陛下一些,比你有些手段罷了。”

寧柔倒也不是傻的,聽出她話中深意,試探道:“太後的意思……”

太後摸了摸她的長發,柔聲道:“再怎麽樣,他也不可能生出皇儲來,在這宮裏啊,素來是母憑子貴的。”

寧柔想到李瀛,吞了吞口水,想到雲清辭,又吞了吞口水,弱弱道:“我不敢。”

“你不敢?”太後問:“那你進宮來做什麽?”

寧柔臉色白了白,是啊,如果不敢,還進宮來做什麽,倒不如在外面尋個世家公子,做個正妻來的痛快。

她捏緊了手指,太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他為了君後打你,雖是你之過,可也著實是狠了一些,你可是姑娘家呀。”

是啊,她一個姑娘家,今日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仗責,哭花了妝,丟人現眼。

“聽說,是君後為你求得情?”

還是罪魁禍首為她求得情。

寧柔咬住了嘴唇,淚眼湧出一抹恨意。

“這新進宮的孩子裏,哀家最看好你了,長得漂亮,性子好,若能懷上龍子,你前途無量,母家也能跟著沾光,你母親身為正妻,也該享有正妻應有的對待。”

她母親雖然是正妻,卻並不受父親寵愛,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她生不出兒子麽?而寧弈雖是姨娘所生,卻被父親扶正,享受了所有嫡子應有的待遇。

太後走後,寧柔一口氣幹了苦澀無比的藥,目光堅定了下來。

秦芫伴在鑾駕一側,側頭去看端坐在鑾駕上的女人,太後忽然開口:“你想說什麽?”

“臣只是有些不明白,太後此舉用意。”

太後沒有答話。

她不信雲清辭真的不在乎了,也不信雲清辭真的放下了。雲清辭不瘋,李瀛就對他狠不下心,他狠不下心,就永遠不會對雲家下手。

真正的藏品,往往是要過得多人的眼,才能被炒出更大的價值。雲清辭本可以直接將釉采送去相府,但前世未來得及面世的極品,若不叫世人知道它的價值,縱使收來又有什麽意思?他稍作思慮,命人送去了八珍居。

並囑咐下去:“邀人品鑒,不賣。”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人無我有、人皆知我有才是真理,八珍居就是以此做立身之本。他這一邀請品鑒不打緊,瞬間在雲相這個年齡階段的人群中刮起了一股軒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