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寧柔並不是李瀛納的第一個妃子,她也不過剛進宮半年,但在此之前,她就已經對雲清辭偏執善妒的性子有所耳聞。

聽說一開始的時候,天子還會規勸他,但後來,整個後宮仿佛成了他的一言堂,他想打誰就打誰,想殺誰就殺誰,哪怕是天子說話也不起絲毫作用。

他不光要殺人,還很喜歡喊上她們這群對天子有野心的妃子前去圍觀,寧柔記憶很深的一次,就是剛進宮的第三天,君後派了人請她過去喝茶。

她十分緊張,並不願前往,但來的人神情很冷:“君後有令,倘若寧妃不從,只怕後果您消受不起。”

寧妃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那日的雲清辭正在懲罰一個宮人,那宮人生的很不錯,一雙手比女子還要巧,極善梳櫛,是李瀛當時的近侍,聽說是有爬龍榻的意圖。

事實上,於李瀛看來,那大抵不過就是個梳頭的奴才,可雲清辭素來無法忍受有人覬覦他的天子,有一點心思都不成。

雲清辭命人給她們搬了凳子,大家一起觀刑。

那宮人當真也是有些手段的,被仗責的時候竟引得天子親自前來,他痛哭流涕地向李瀛求救,不斷訴說自己的清白。

李瀛登上了台階,站在君後身側,語氣隱有哄誘之意:“不過一個小黃門,你便大人有大量,饒他一命,日後,朕不尋他梳櫛了便是。”

“小黃門?”雲清辭直勾勾地盯著他:“他方才在我面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宮人哭泣著,喊:“奴才聽不懂君後在說什麽,奴才對陛下絕無非分之想,求陛下明鑒!”

李瀛轉臉去尋她們確認,大家都紛紛搖頭,沒有人知道那奴才跟雲清辭說了什麽,她們來的時候,人已經給按在長凳上了。

李瀛伸手去拉雲清辭,後者倒也聽話,給他拉了進去。沒多久,兩人一起出來,李瀛發話:“把他放了。”

宮妃們齊齊舒了口氣。

那宮人神容大喜,連連磕頭,瘋狂謝恩。

李瀛告訴他:“你應當謝君後。”

宮人看了雲清辭一眼,不情不願地磕了個頭:“多謝君後開恩。”

看上去,這件事,似乎就這麽落定了。

被仗責過的宮人扶著腰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路過帶刀侍衛時,忽聞雲清辭喊了一聲:“等等。”

所有人都未預料到,雲清辭快走了幾步,來到那宮人面前,盯了他幾息。

細白手指握住刀柄,雲清辭猝不及防出侍衛手中長刀,廣袖一揮。

有宮妃尖叫了起來。

李瀛幾步下了台階。

宮人捂著血液噴湧的脖子,一個字沒說,就倒了下去。

“你答應朕,不殺他。”

“一個編排主子的奴才。”雲清辭直視李瀛:“留著做什麽?”

“雲清辭——”

“你說你信我。”雲清辭說:“如果你信我,就不會讓我放了他!”

‘當啷’一聲脆響。

他語氣含恨,重重將沾血的長刀丟到了李瀛腳下。

雲清辭在李瀛面前動刀殺人,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寧柔嚇得回去病了好幾天。

她當時覺得以雲清辭那個性子,自己只怕活不過月末,但她很快發現,恰如雲清辭所說的那樣,李瀛不信他。

寧柔曾親眼看到過一個剛進宮的妃子在他面前自己摔倒,然後哭著告訴李瀛是雲清辭絆得她。

李瀛沒有責怪雲清辭,但也沒有在意他的解釋,而是命人將那妃子送去了太醫院,神色淡漠地與雲清辭擦肩而過。

雖說那樣拙劣的手段,寧柔八歲就不屑玩了,可為了博寵,她還是鼓起勇氣效仿過一次,李瀛一樣沒有在意過雲清辭,但他後來卻不輕不重地警告了一句:“不要再去招惹君後。”

那個時候寧柔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下面人玩的把戲,也不是不知道雲清辭無辜,他就是單純的,要與雲清辭過不去。

也許是忌憚相府的權勢,也許只是看不慣雲清辭,又或許是,被雲清辭騎在頭上太久,習慣性地不敢與他起沖突,只能用這種冷暴力的方式來捍衛自己身為丈夫的家庭地位,以及天子的人格尊嚴。

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

但不管怎麽樣,在她們眼裏,雲清辭始終是那個要禮遇三分,卻又沒必要真的放在心上的紙老虎。

瞧啊,他看自己的眼神那麽可怕,定是又要被天子訓斥的。

寧柔努力做出無辜和畏怯的模樣。

以前的雲清辭只覺得女人做出這副模樣實在是有夠惡心,但現在他突然從這其中品出幾分可愛來,他揚了揚嘴角,從容道歉:“不好意……”

背對著她的李瀛轉過了身,打斷了雲清辭的話:“什麽叫可怕?”

雲清辭:“?”

李瀛目光幽森,語氣陰冷:“膽敢編排君後,其心可誅,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