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酒店大堂側室傳來茶香, 隨偷潛的晚風浮動。

韓初眼角展著笑紋,和虞淺寒暄:“真是好久沒見了,淺淺, 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好不好?”

虞淺點點頭,並沒打算敘舊,只伸出手:“她有什麽東西值得你大老遠跑一趟,非要給我?”

也許因為虞淺用“她”這樣不含溫情的字眼稱呼自己的親媽,韓初臉上的笑意減了些許。

他從背包裏拿出一個方盒:“是曲姨的手表, 那時候走針出了些小問題, 她要我幫忙送去修,沒想到......”

韓初垂下眼瞼, 語氣變得有些喟嘆,“曲姨的這塊表很貴重, 總不能一直放在我這兒,不合適, 現在你回國了, 正好拿給你。”

虞淺打開表盒, 草草看了一眼。

這塊表她很眼熟,樣式古樸簡潔, 腕帶是鱷魚皮,因為常年佩戴, 哪怕悉心注意著,也泛起毛邊,藍水晶面的表盤被燈光一晃,稍顯劃痕。

從虞淺記事起, 她媽就戴著這塊表, 牌子很貴, 算奢侈品。

虞淺猜,很可能是她血緣上的爸爸送的,定情信物之類。

所以她印象裏,只覺得那男人雖然混蛋人渣,但眼光還是可以的。

確定是曲莉雯的東西,虞淺合上表盒,淡聲道謝:“謝謝。”

面對母親的遺物,她的表情並沒什麽波動,再擡眼時,果然看見了韓初欲言又止的表情。

虞淺和他很不客氣:“你又想說什麽?”

韓初似是愣了一下,才面露無奈地說:“淺淺,你誤會我了,我只是想說,入秋後天氣冷了,你該多加衣服免得著涼。你是不是還因為當年我說......”

“嗯,好。”虞淺打斷他重提舊事的意圖。

“那......今天太晚了,我就是把東西送給你,順便看看你。”

韓初笑起來,“改天吧,改天我們一起坐坐,吃個飯什麽的,再好好敘舊。”

“改天再說。”

虞淺說“改天再說”這句話時,明顯看到韓初的目光越過她,往她身後的方向瞧了一眼。

於是她也隨著回眸——

程驍南靠在電梯間的大理石墻面上,看上去臉色有些臭,正不耐煩地往這邊打量。

韓初問:“是你朋友?在等你嗎?”

“我老板。”

後面的問題虞淺想了半秒,覺得程驍南也許真在等她。

畢竟他的外套還在她那兒。

於是虞淺同韓初告別:“可能是在等我,他外套在我房間。”

韓初靜了半秒,隨後說:“那快去吧,等你有空時,記得聯系我。”

他相貌溫潤,笑起來顯得溫柔。

但其實他並不是一個特別溫柔的人,虞淺想。

目送韓初走出大堂,虞淺才回味過來,自己剛才那句話是有歧義的。

大晚上的,說自己男老板的外套在自己房間,聽起來似乎不太純潔?

走過去時,程驍南沒等她開口問,已經先說起來:“畢竟你現在是公司的模特,過兩天還有場很重要的秀,大晚上的,你在樓下和陌生男人見面,安全起見,我這個當老板的當然要稍微留意些。”

他這樣說時,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表盒上。

這種時候,虞淺特別想逗逗程驍南。

所以她說:“不是陌生男人,從小認識的。”

一男一女,從小認識。

太容易讓人聯想到“青梅竹馬”這樣的詞兒了。

程驍南按電梯時都帶了些力氣,按得上行箭頭“啪嗒”一聲。

但也還記得在電梯打開時,幫虞淺擋著電梯門,說:“你先進。”

雖然聲音像壓著氣似的。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電梯,程驍南突然冒出來一句:“大半夜給你送表,表白啊?”

他這種樣子虞淺太熟悉了。

很多年前他就是這樣的,少年心性,有什麽心事兒憋不住,又愛逞強。

有一次周末,虞淺被程驍南軟磨硬泡地約出來,在體育館看他打籃球。

等他下場換人時,這弟弟就坐在她旁邊抹了一把汗,挺不滿地問她:“我怎麽覺得,你總看我對手隊裏的一男的啊?”

虞淺也是故意逗了他一句,具體說了什麽她已經忘了,反正程驍南再上場時,背包和外套都放在她旁邊的椅子上,還有水杯。

恨不能在她身上簽上他程驍南的大名。

她喜歡程驍南明明在意,卻總要裝模作樣,但最後又忍不住要問出口的樣子。

能在這種時候感覺到他的所有赤誠愛意。

虞淺垂頭掩掉眼裏的笑意:“不是表白,我媽遺物。”

不擡頭都能猜到程驍南有多錯愕。

到了他們房間的樓層,程驍南還是擋著電梯門讓她先出。

他走在後面,突然開口:“你明天需要休息麽?”

走廊裏太過安靜,他這一句,顯得有些突兀。

為什麽要休息?

虞淺先是冒出這樣的反問,隨後才想起來,她剛才說了,手裏的表是她媽媽的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