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收割者(19)

旋律營地。

柳英年和姜笑找出了足夠多的粗大繩子,代替樊醒的藤蔓,把收割者捆縛起來。繩子被腐蝕得很快,需要定時更換。樊醒雙臂遍布鱗傷,可又沒有可以讓他依靠或撒嬌的人,只得忍疼自己處理。

季春月給他包紮,樊醒一雙眼睛總是在她臉上打轉。

“看什麽?”季春月笑著問,“我臉上有臟東西?”

樊醒和余洲相處的時間算久,余洲的眉毛眼睛和季春月像,筆挺的鼻子和薄嘴唇大概繼承自文鋒。但若是不說出來,旁人很難發現。

他想起余洲很多習慣性的小動作:不喜歡與人直視,常常垂下眼皮,話也不多,盡力縮小自己存在感似的。

“你跟我們一起去嗎?”樊醒問季春月。

從旋律前往星落之地要半個月時間,他們打算日夜不停兼程,因為不知什麽時候收割者會動起來,也因為擔心余洲和魚幹的安危。同行的自然是姜笑、柳英年和許青原。

“當然。”季春月毫不猶豫。

“你很喜歡余洲?”樊醒又問。

“挺好的孩子,”季春月說,“就是走了條歪路。”

“他是孤兒,沒有人教他。”樊醒簡單說了些余洲的事兒。

季春月並不知道這麽多,有些吃驚:“也是個苦孩子。”

“是啊。”樊醒說,“等見到他,你抱抱他。”

他提這個醒,自己反倒不好意思,用撐下巴的動作掩飾面上神情,不料忘了另一只手包紮得嚴嚴實實,下巴一戳,疼得呲牙咧嘴。

胡唯一並不和他們一起去。他是旋律的首領,自然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

他把樊醒拉到這裏來,是想讓樊醒幫忙清理旋律附近躁動不安的收割者。如今收割者紛紛靜止,老胡不知它們何時會再次躁動,但礙於之前的沖突,他已經無法用任何方法說服這幾個歷險者留下了。

但他沒想到,季春月和文鋒也要一起去。

季春月去,自然是因為謝白叮囑過要照顧好余洲,也是因為余洲是她和文鋒從傲慢原帶出來的人。文鋒則是因為季春月執意要去,他不得不隨從保護。

眾人於當天夜裏告別旋律眾人,坐著馬車,拖著收割者,往星落之地前進。

許青原沉默觀察姜笑,姜笑察覺他目光,沒好氣問:“沒見過美女?”

兩人坐在馬車邊緣,許青原湊到她耳邊輕聲問:“不對付胡唯一了?”

余洲和樊醒為姜笑制造的機會已經過去了。在“殺死胡唯一”和“保全大家性命”之間,姜笑本能地選擇了後者。她並不後悔。

“現在,余洲更重要。”姜笑說。

“你自己最重要。”許青原笑道,“人呢,活著的時候要盡量自私,別凡事都為別人著想,沒意思。尤其在‘鳥籠’這種地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保命,活下去,你就有回到現實的機會。”

許青原看著姜笑眼睛:“姜笑,你記住,現實世界沒有胡唯一。回到我們該在的地方,你也能夠擡頭挺胸地活下去。”他想了想,低聲笑道,“我這種人都能活得這麽自在,何況你呢?”

他從姜笑眼裏看到了頑強的固執。

拍拍姜笑的頭,許青原不再說話了。

這一路並不平靜。

從旋律營地到星落之地,一路上經過三個或大或小的營地。距離旋律最近的琵琶營地依靠河流而設,城鎮形狀如同琵琶,是一個比旋律更大、更完備的小小國家。他們與旋律、傲慢原都有過來往,在文鋒和季春月的幫助下,眾人順利獲得了補給。

但接下來兩個營地就沒那麽幸運了。

每個營地的資源有限,哪怕是曾經從傲慢原營地走出去的歷險者,哪怕還認得文鋒和季春月,但也不願意給出飲水和食物。他們對這個奇特的車隊充滿警惕和懷疑,尤其在看到拖在馬車尾部的那個收割者後。

吃完了食物,許青原和文只好到附近叢林去打獵。樊醒有時候也會跟他們一塊兒行動。他的姐姐建造的闊大“鳥籠”裏,一切應有盡有。

“籠主是不是很容易產生錯覺?”有一天,柳英年忽然問,“會以為自己是造物主,創世神。”

他們正在剖開一只山雞的肚子。

“但實際上,籠主什麽都沒創造過,他們只是把其他地方落入‘鳥籠’的東西收撿起來,包括人、包括物。”柳英年繼續說,“就連‘鳥籠’也不是他們能左右的。余洲和你看到過阿爾嘉王國裏那只大手,它是去摧毀‘鳥籠’的。”

樊醒點頭。

許青原好奇:“呆子,那你覺得‘鳥籠’是什麽?”

柳英年不滿,又不敢惹惱他,用手背推推眼鏡:“反正,他們也是被關起來的鳥。”

許青原負責打獵,但不想處理獵物。他洗幹凈手,從柳英年背包裏掏出他的筆記本。柳英年敢怒不敢言,許青原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