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潰瘍(9)(第2/3頁)

鞭痕裏會生出無形的鞭絲,母親依靠這些鞭絲來追蹤和尋找自己的孩子。

樊醒誕生之後,一直照顧他的是安流。

許久之前的某一天,安流罕見地激怒了母親。母親給予它最嚴厲的懲戒:奪走心臟,令安流化為骸骨,把心臟和骸骨放在不同的鳥籠裏,永遠無法合體。

為了紀念自己最愛的孩子,在毀滅安流的時候,母親留下了安流的一根骨頭。天長日久,骨頭化為安流的形態,小小的一條,被關鎖在黑色的小瓶子中。

這件事給了孩子們極大的震撼。沒有人是安全的,連安流都是這樣的下場。

從那一刻起,樊醒開始謀劃如何逃離母親身邊。

母親身邊有一本古怪的筆記本,上面記載了幾乎所有“鳥籠”的謎題破解提示。母親喜歡巡遊鳥籠,這是它最常做的事情——欣賞“鳥籠”裏各色各樣的人和動物,越是能把“鳥籠”經營好的人,越被它欣賞。

孩子們懼怕母親,母親並不防備這些永遠懷著畏懼和敬仰的小東西們。

直到樊醒盜走深淵手記和安流的骨頭。

“起初我以為,‘鳥籠’有千千萬萬個,只要我能頻繁移動,它就絕對找不到我。”樊醒說,“但我錯了。我身上的鞭絲就是指引,無論我出現在哪一個‘鳥籠’,它都會立刻抵達。我只能依賴深淵手記,不停地進入和離開‘鳥籠’。”

天空中,那碩大的眼睛睜慢慢低垂,它在河面上逡巡,竭力地尋找。

余洲:“我們離開阿爾嘉王國的時候,出現的就是它?你把我推進門,是為了不被它發現?”

樊醒:“嗯。”

余洲不能理解:“你身上不是有……鞭絲嗎?它怎麽找不到你?”

魚幹擡頭:“因為斷了。”

余洲等待著樊醒的下一句話。

樊醒眨眨眼:“因為我曾離開過‘縫隙’,時空的壁壘把鞭絲切斷了。”

“……”余洲全明白了,“是你把深淵手記,帶到我那邊去的。”

“是啊。”樊醒蜷在地上閉了眼睛,“你進門偷東西、翻行李箱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看著。”

“母親”極為珍視深淵手記。

無論是安流還是樊醒,都不清楚深淵手記的來歷,只知道那是一本“縫隙”不能產生的物品,它必定是由歷險者從外界帶來的。

母親常常翻看、撫摸,像懷念一個故人。偶然有一次,它跟樊醒提起,手記可以讓人在不解開謎題的情況下離開任何一個“鳥籠”。

這本手記,像是一個觀察者留下的記錄。無論是霧角鎮、還是阿爾嘉的王國,手記的記錄者仿佛一個先知,早已經知曉一切如何發生、如何結束。

樊醒牢牢記住了這件事,他在決心逃離母親身邊的時候,謀劃的第一件事就是偷走手記,找到安流和安流的心臟,讓安流復活。

手記確實可以讓他快速地穿梭“鳥籠”。然而無論怎麽穿梭,都只能停留在“縫隙”之中。母親總會找到他。

樊醒決定冒險。他知道母親如何制造“陷空”捕捉現實世界的人和物。

他用一個極其危險的辦法,利用手記,自行制造了一次“陷空”,並穿過這個“陷空”,脫離“縫隙”。

“……行李箱和裏面的東西也是你帶出來的?”余洲想起了鳥籠裏的規則:只有從“縫隙”之外進入“縫隙”的東西,才能隨著歷險者在“鳥籠”之間移動。

他還記得當時自己眼前的是什麽:敞開的行李箱,三明治,零錢,還有深淵手記。全都是樊醒從“縫隙”中帶出來的東西。

“為什麽我當時看不到你?”他問。

樊醒:“我是‘縫隙’裏產生的東西,沒有辦法脫離時空,以完整的形態出現。”

余洲:“當時你是鬼魂狀態。”

樊醒:“……這樣說也行吧。”

余洲反反復復打量他。

樊醒躺在臟成黑色的地上,狼狽不堪。疼痛緩解了,安流的記憶霧氣一樣在他腦袋裏遊移,但他已經能夠控制它們。陌生的力氣進入他四肢百骸,樊醒的呼吸漸漸平緩。

他仍躺著,雙手放在腹部,撫摸腹部刺青般的傷痕。

“我看著你進門,看著你又害怕又要偷東西,看著你扔了手記。”他扭頭看余洲,“那時候我才知道,我根本無法逃離‘縫隙’。我不是人,不是動物,我只是母親制造的一個……影子。只有在‘縫隙’裏,我才擁有自己的身體。”

所以,樊醒必須回到“縫隙”。

他已經切斷了母親的鞭絲,即便回到“縫隙”也不會被母親找到。

接下來只要再次使用手記回到“縫隙”,他就可以安然無恙地在無數個“鳥籠”中穿梭,不必再擔心被捕捉。

“縫隙”才是樊醒的所歸之處。

他在深淵手記上建立了一個“陷空”,這條通道可以從“縫隙”抵達現實世界,也可以循路返回“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