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潰瘍(6)(第2/2頁)

缺少的物資可以到碼頭來取。各色各樣落入“陷空”的物品,它們在現實世界中消失了,在這個“鳥籠”裏卻有了新的用處。

女人找到了兩件外套,還從角落裏翻出兩本掉了封面的繪本。她小心翼翼用袋子裝好,打算帶回去給女兒看。

余洲這時忽然發現,碼頭這兒是沒有雨的。城市裏各個地方都被細雨包裹,唯有這兒的天空,雖然陰沉,但沒有一滴雨水。

碼頭上的物品堆放雜亂,卻始終幹幹凈凈。

女人自稱花姨。她是從幼兒園接女兒回家時,在家門口落入“陷空”的。

她以前幫人縫制衣服為生,現在也依舊做這一行。余洲對這兒的人們生活的狀態感到好奇,隨著花姨一起往她家裏去。

樊醒不遠不近跟在兩人身後,擦去嘴邊的血,放舌頭上舔了舔。

他喜歡余洲憤怒的表情。余洲憤怒時,激烈的情緒似乎把他臉上的面具給拆走了,一個鮮活的人出現在樊醒面前。

“這算是本能嗎?”樊醒忽然問。

魚幹一怔:“啥本能?”

“我總是想讓余洲生氣,想激怒他。”樊醒說,“我控制不住自己,這就是本能,對吧?”

魚幹:“……不是。”

樊醒:“那是什麽?”

魚幹:“你犯賤。”

樊醒一把抓住魚幹尾巴,笑得眼睛彎彎。魚幹一個激靈:“我錯了哥。”

樊醒輕聲說:“母親沒有教過我,何謂本能。”

魚幹沉默在他手裏掙紮。

樊醒:“它也沒有教你?”

魚幹:“安流不需要這種知識。”

它趁著樊醒松手,立刻竄到余洲兜帽裏躲了起來,從帽沿探出個腦袋,遠遠盯著樊醒。

花姨住在一棟挺漂亮的小房子裏,她的女兒跟久久差不多年紀,看到母親帶回陌生人,立刻躲在她身後不敢露面。

但繪本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兩本繪本已經很舊,封皮都被撕去,裏頭花花綠綠的顏色還在。一本說鼴鼠的旅行,一本是安徒生童話。小孩拿在手裏就不肯放下,一頁一頁小心翼翼地翻,看得入了迷。

樊醒又發揮他的甜嘴本事,哄得花姨咯咯直笑,要把自己裁的裙子給樊醒試穿。樊醒坦白自己的性別,花姨:“男的也能穿,我看你就很適合穿。”

樊醒喜滋滋地笑:“我也這樣想。”

他回頭去找余洲。按他的理解,余洲現在應該在看自己笑話。但余洲和那小姑娘坐在一處,正給她講繪本上的故事。

被丟棄了的繪本,原本和一箱子垃圾放在一起。它沒有價值了。

但在“縫隙”裏,它抵達了這個“鳥籠”。

余洲把繪本擦拭幹凈,一頁頁地翻,給小姑娘講鼴鼠在地下、地上的漫長旅行。小姑娘起先還警惕著,後來完全沉浸在故事裏,眼睛盯著書頁一眨不眨,偶爾擡頭看看余洲,問一些稚氣問題。

魚幹遊到樊醒耳邊,很小聲地說:“你太過分了。”

離開花姨家時,花姨邀請余洲和樊醒明天再來玩。

余洲答應了,樊醒還有點兒猶豫。花姨這兒確實多裙子,但跟樊醒的審美還是有一點兒差距。他追上走得飛快的余洲,側頭看余洲表情。

余洲神情又變得兇狠不耐煩起來。

樊醒:“抱歉。”

他話音剛落,余洲忽然一把推他肩膀,把他推到墻上。

“你說你是第一次做人,很多事情不懂……”余洲咬著牙,“誰他媽不是第一次做人?!”

他竭盡全力大吼,吼完松開樊醒,扭頭便走。

這一次,樊醒沒有再跟上來。

回到酒吧的余洲又恢復了以往的神情姿態。沒人看出他心頭焦躁,剛和樊醒又吵又打,現在正滿腹憤怒。

他總認為自己在隊伍裏存在感並不強,不如姜笑和樊醒,甚至不如漁夫帽。只有在想起魚幹心臟和深淵手記時,他們才需要余洲。

余洲從柳英年背包裏扒拉出心臟和筆記本,放進新找到的背包裏。

他忽然想起手記裏應該已經出現提示,連忙翻開。

本子的第三頁果然出現了簡筆畫。一個瘦高的人形,穿著古怪的衣服。他頭發長至肩膀,用一個發帶紮起小辮子。發帶上一個圓球,點綴著紅色,像圓乎乎的小草莓。

余洲難以置信:“……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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