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冰底浮生(第3/3頁)

舒令嘉凝目看他一眼,臉上終究露出了一絲笑紋,說道:“請。”

他接過酒壇子,拍開泥封,仰頭傾酒入口,一口氣灌了一小半進去,感覺到那股灼燒之意從喉嚨處一直燃到了胃裏,十分暢快。

景非桐果然知道他想要什麽。

景非桐跟他碰了碰酒壇子,也學著舒令嘉的樣子,仰頭灌了小半壇入腹,同樣一點都沒含糊。

舒令嘉說道:“你不需要安慰我,也不需要小心翼翼,我只是有些累罷了。”

“很多次,我以為我已經放下,認清了一切,但事實上,我卻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堅定和果斷。現在正是一個斬斷過去的契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發這件事……也好吧。。”

景非桐道:“你覺得痛苦嗎?”

舒令嘉歪頭想了想,然後說道:“有點。”

景非桐便笑了笑,湊過去抱了他一下,又說:“那現在呢?”

舒令嘉看著他。

景非桐道:“如果我們在夢中見到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咱們的相識和分別也可得有幾百年過去了。但即便是這樣,我的心魔還是沒能消退,在遇見你之前,也每一日都在噩夢當中掙紮沉溺,心痛難安,但這樣不是才正常嗎?”

“會痛,說明有情,也只有這樣,才能同樣感覺到幸福和甜蜜。”

景非桐笑著轉頭看向外面的暴雨,說道:“遇到你之後,我才明白,我為什麽會有那樣深重的心魔,一定是以前那麽多的歡喜不能忘卻,才會留下來的吧。”

舒令嘉道:“其實到如今為止,我早就應該知道……何子濯是什麽人了,和我們不一樣,便是以前他做出來的那些溫情,恐怕也只是半真半假罷了。”

他啜了口酒,也半仰起頭看著山洞外面的夜色:“但我只希望他能裝的好些,讓我不要把他的涼薄和陰險看的那樣清楚,也讓我最起碼在其他人面前,不要顯得那麽狼狽和可笑……這樣的話,我人中的那段過往,好歹還有值得珍藏的東西。”

“可是他連裝都不肯再裝下去了,既然要虛情假意,為什麽就不能虛情假意到底呢?”

景非桐握了一下他的手:“你不狼狽,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我相信,在當時,很多人心裏想的,只是希望身邊能夠有一個你這樣的人。”

舒令嘉笑了笑,說道:“好罷,你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怎麽好意思再為此而困擾?不過是舍棄了一個早就該認清的人,原也不算什麽大事。都過去了!”

景非桐微笑著瞧著他:“過不去也沒關系,你不嫌煩,我可以每天都說。”

舒令嘉低頭一笑,想了想又說:“現在麻煩的是,不知道我大師兄跑到哪裏去了,他跟閻禹之間到底達成了怎樣的協議。”

景非桐道:“洛宵當真是迦玄的長子嗎?”

舒令嘉點了點頭:“他自己都承認了,身上又確實有魔族血脈,應該是沒差。”

景非桐道:“讓我想一想,我倒是隱約聽越韜提起過幾句他這位大哥的事。魔皇從來未曾立後,這幾位王子的母族勢力也都不相上下,一名出身尊貴的長子,明明應該是距離王位最近的人,卻因為身體狀況不佳,而不得不遠離韜光養晦,甚至遠走他鄉……那麽我如果是他,希望能夠成為淩霄掌門,會是想做什麽呢?”

他詢問地看著舒令嘉:“利用淩霄與魔族為敵,毀掉魔族報仇,還是增加相對於其他皇子的奪位優勢?”

景非桐的兩種推斷都有道理,但舒令嘉卻想起了之前洛宵跟他說的話。

整個門派當中,只有舒令嘉一個人才知道,其實洛宵的身體一直在逐漸好轉,如今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實力不容小覷。

而他也從來沒有在舒令嘉面前掩飾過自己想要成為掌門的野心。

舒令嘉還記得,當時洛宵對他說,“一直以來,人人都覺得我身體不佳,難堪大任,從來不讓我去嘗試,便斷言了我‘不行,做不到,無法勝任’,那我就偏要做出一番大事來,讓他們看看。”

他還說,只要做成了,那個位置有還是沒有,便都全無意義了。

其實這番話未見得是假的,當初不得不交出攝政之位,對於洛宵來說一定是個莫大的遺憾,而淩霄派,則是他彌補遺憾的另外機會和跳板。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他跟閻禹有所交易,兩人的目的和利益也很難一致。

舒令嘉忽然覺得心中一動,“啊”了一聲。

景非桐道:“怎麽?”

舒令嘉道:“方才在殿上的混亂之中,大師兄逃離前曾經跟我說了五個字。那時我沒聽清,現在忽然想到是什麽了。”

他擡起眼來,一字字說道:“是,‘三尊司命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