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冰底浮生(第2/3頁)

舒令嘉深吸一口氣,說道:“等一下。”

景非桐微微蹙眉,雖然不想讓舒令嘉與何子濯再多說半句話了,但還是依照他的意思停了下來。

舒令嘉看了何子濯一眼,終於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說道:“其實並不是你變了,而是大概你我……從來都不是同路人。”

舒令嘉閉目搖了搖頭,提起袍子下擺,另一只手在上面平平斬下,只聽“嘶啦”一聲響。

舒令嘉將那片撕碎的袍子扔到了何子濯面前,說道:“往後我不會再叫你師尊了。過往恩仇不論,師徒情分,從今斷絕!”

那片衣袍從他的指尖滑落下來,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不光是何子濯,就連景非桐都沒想到舒令嘉會說出這樣的話。

舒令嘉說完之後,轉過身去,對著景非桐說道:“走。”

他的動作和話語毫無遲疑,但何子濯還是在舒令嘉轉身的那一瞬捕捉到了他的眼神。

他忽地想起當舒令嘉第一次離開淩霄山的時候,曾經給他磕了三個頭,讓他保重,那個時候,他的眼中還有傷感與惆悵,這一次,卻只余淡漠了。

眼看著舒令嘉和景非桐向著殿外走去,何子濯忽然喝道:“令嘉!”

舒令嘉沒回頭,倒是景非桐腳下一頓,地面瞬間開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橫亙在了他們之間。

景非桐道:“何掌門,記住我說的話。”

他和舒令嘉出了大殿,直接禦劍離開了淩霄山。

這座仙氣飄飄的靈山,此刻給舒令嘉的感覺就好像是裏面住滿了披著人皮的惡鬼一樣,連回頭再看上一眼都不想了,他一路上都沒說話,只是風馳電掣一般地往前沖。

對於舒令嘉這種想要趕快逃離的心情,景非桐也能夠理解,便也一言不發,默默地落後半個劍身跟著。

直到過了足足有兩三個時辰,眼看飛出去足有數百裏了,天上烏雲聚攏,逐漸飄起了小雨。

景非桐才嘆了口氣,向前一轉抓住了舒令嘉的手,說道:“小嘉,歇一會好嗎?”

舒令嘉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點了下頭,禦劍落地,景非桐也跟著他落了下來,打量四下,發現是一片荒林。

方才兩人都是隨便亂飛的,這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麽地方,雨勢倒是越來越大了。

景非桐沖著舒令嘉指了指一處山洞,兩人便躲了進去。

舒令嘉席地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將頭向後仰去,靠上山壁,看著頭頂巖石上的花紋。

幾縷亂發濕漉漉地貼在額前,雨水從他有些瘦削的面頰上滑落下來,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道蜿蜒的淚痕。

良久,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感覺不是終於擺脫了什麽的如釋重負,而更像一個在沙漠中跋涉了很久的旅人停住腳步,看一看頭頂的炎炎烈日與漫長的前路,呼出一口氣,告訴自己,算了吧。

算了吧,聽天由命吧,不想再走下去了。

景非桐走到舒令嘉的面前,半跪下來捧住他的臉,凝視著舒令嘉。

舒令嘉也微微睜開眼睛看著他,兩人對視了片刻,景非桐便吻了下去。

兩人臉上的雨水沾在了一起,他吻的極為纏綿而溫存,舒令嘉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慢慢地回應著景非桐。

景非桐的雙臂輕輕將他攏在懷裏,讓舒令嘉心中的涼意一點點化開,又隨著不斷跳動的心臟,散進了血液中。

那種徹骨的寒冷與驚悚,仿佛已經消失了,卻又深深刻入血脈骨髓,讓人難以忘懷。

在這個時候,舒令嘉突然很想喝上一壺烈酒,驅一驅寒氣。

景非桐摸了摸他的頭,這才拿出一塊帕子,給舒令嘉把臉擦幹凈,問道:“好點了嗎?”

舒令嘉像一只炸毛的小動物,立刻反問道:“你覺得我現在應該不好嗎?”

景非桐只是微笑,說道:“不管你現在的狀態怎麽樣,我都希望你能更好。你高高興興的,我才會覺得高興。”

舒令嘉沉默了一下,繃緊的肩膀緩緩松弛下來,低嘆道:“沒關系,只是覺著成日裏這樣勾心鬥角的,實在有些累。”

景非桐摸了摸他的頭,忽道:“我出去一下,你歇一會,馬上就回來。”

他說完之後就匆匆走了,周圍陷入一片安靜與黑暗,只能聽見嘩啦啦的雨聲,越來越急。

舒令嘉什麽都懶得再想,閉上眼睛養神,沒過多久,就聽見了腳步聲走入山洞,然後,一個微微溫熱的東西帶著酒香,輕輕在他的臉上貼了貼。

舒令嘉睜眼一看,發現景非桐竟然拎著兩壇子酒回來了,因是溫好的,所以酒香分外明顯,能聞出來是竹葉青。

外面暴雨如注,這壇子上卻一滴水珠都沒沾。

景非桐微笑著說:“急雨長夜,草木一濯,可以聽雨聲,賞奇景,此時正是大好良辰,理應佐酒。舒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