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別語人心(第4/4頁)

姜橈的話宛若利劍刺心,放肆之極,何子濯卻一時忘了跟他計較,猛然轉過頭去,說道:“令嘉。”

說出這兩個字,他後面的話忽然頓住。

接下來要說什麽?要問舒令嘉“他說的那些,你是不是也這樣想”,還是說“之前的事是師尊做的不對,我沒有料到姜橈竟是如此為人”?

時至今日,似乎哪一句話,都顯得太過蒼白和沒有意義了。

舒令嘉只是淡淡地垂著眼,沒說話也沒應聲,態度一如既往地疏離。

姜橈說的這些,何子濯是剛剛知道,但對於他來說,卻實在沒什麽值得震驚的,該涼的心早已經涼了,該做出的割舍,也早已經做出來了。

只不過他實在沒有想到,這個真相還有能在這麽多人面前被說出來的一天,舒令嘉以為以何子濯的性情,就算想弄明白怎麽回事,也不會這樣攤開來讓所有的人都聽到,給他一個公道。

原本應該已經忘記,反復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的事情,再次翻扯出來,讓人的心頭一陣委屈,又一陣釋然。

舒令嘉偏開頭,避過了何子濯的目光。

這個動作,卻忽然讓何子濯想到了許多記憶深處的畫面,他已經很久沒有仔細地端詳過舒令嘉了,每每提到他,總是說他桀驁,倔強,不懂得尊師順從。

直到此時,何子濯才忽然記起,舒令嘉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雖然性情鋒利,卻不會像現在一般,總是面色淡淡,神情孤冷。

他自小就同自己親近,旁的弟子不敢放肆,但是對著自己,舒令嘉就敢頂嘴,敢要這要那,也會耍些小聰明,狡黠地笑一笑。

但是自從姜橈上山之後,他對自己的態度就越來越疏離,師徒之間的爭執越多,彼此之間的裂隙就越大。

甚至連自己都忘了他原來的性子,也覺得舒令嘉只是被慣壞了脾氣,越長大越是桀驁不馴,孤僻任性,遠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何子濯之前一直覺得他不可能真的離開門派,只是脾氣越來越大,欠了敲打,在外面轉上幾圈,自然便會知道乖乖回來。

但直至得知真相的這一刻,他才猛然間清晰地意識到,舒令嘉是真的不可能再回來了。

而他們之間的關系,也永遠無法像過去那般毫無嫌隙。

舒令嘉從小好強,哪怕是一招學得不好,他都能一遍一遍地反復練上個通宵。

一身功夫,對於習武之人來說甚至比生命還要重要,但有朝一日,他所有的驕傲被盡數剝奪,而一向疼愛他的師父,其實是幫兇之一。

一切都無可挽回。

舒令嘉肯定在此之前就察覺到了一定的端倪,所以他才會一定要離開,並且說如果繼續留在門派,總有一天會讓恨意將過往的美好全部湮滅。

姜橈看了看何子濯,又看了看舒令嘉的神情,不由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咳出來兩口血。

景非桐本來以為自己猜的差不多了,卻不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原來竟是如此,而舒令嘉的表現絲毫不驚訝,顯然也是早就知道的。

他情不自禁地轉頭去看舒令嘉,想拍拍他的肩,擡起的手卻終究沒敢落下。

景非桐記得自己受過的最重的一次傷,是十八歲那年遇見刺客,一劍順著他右胸透了過去,差一點就穿透了心臟。

但那時的感受,都不如現在一樣,僅僅是聽著那些話,都覺得整顆心好像被撕裂了一樣的疼。

他收回手,端起桌上的茶盅,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在發抖,於是又放下來,將冰冷的目光看向還在笑著的姜橈。

景非桐冷冷地說道:“何掌門,真相大白,此人應該如何處置,你給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