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天問長風

景非桐將眼睫微垂, 遮住自己的目光,又拿起酒壺來,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緩緩飲著。

冰涼的酒水順著喉管流下,浸入肺腑, 澆熄了滿腔的煩躁。

景非桐定了定神,說道:“這麽說吧, 你們氣宗重視的是技術, 對於劍氣的操控、招式的把握已至巔毫, 但心宗講究由心由情。雜念叢生劍應該更極端一點, 如果有一天, 你可以做到直面自己的情緒, 整套劍法就圓融了。”

舒令嘉道:“自己在想什麽,有時候恐怕自己也未必懂得, 如果真的能夠直面所有, 那麽還能控制得住嗎?”

景非桐笑了:“難說,起碼我做不到, 所以說真的很極端,當初也受到許多人詬病。”

舒令嘉歪頭看了看他,說道:“這麽誠實, 我要懷疑你是不是喝多了。”

他說完之後, 順手把杯子往景非桐面前一推, 說道:“來, 倒酒!”

景非桐言聽計從, 拿起酒壺來給他倒了個杯底,剩下的則都回手倒在了自己的杯子裏。

他支起手來,壓腕同舒令嘉碰了碰杯, 姿勢優雅天成:“明天比過了劍慶功時,我再跟你好好喝。今天時候不早了,幹了這些,去休息吧。”

舒令嘉笑了,道:“行,那我醞釀一下,帶著對姜橈的恨去睡一覺。”

景非桐笑而不語。

舒令嘉看著他放下酒杯離去的背影,身姿修長而挺拔,廣袖長衫在風裏微晃,暗夜鋪展開巨大的黑幕,景非桐便逐漸走入了漫天的細雪飛花中,這一幕恍然如夢。

舒令嘉腦海中一時影像紛呈,他想起那一夜在段府之中,站在星光下搖扇的翩翩公子;水面上帶著鬥笠在船上悠然橫笛的身影;心魔過後那雙死寂而又悲涼的眼睛;前幾天的夜晚,向著自己匆匆跑過來的,遮住了風雪的青年……

他眼中的柔情,唇畔的微笑。

好像是景非桐,又好像很陌生,各種影像交雜重疊,又似乎隱隱有些從未見過的陌生場面,卻叫人看不分明。

舒令嘉晃了晃已經空了的酒杯,低聲道:“我這是喝醉了嗎?”

他將杯子擲開,撐著額頭靜坐了片刻,而後,變成白色的小狐狸,出現在了原地的石凳上。

小狐狸暈頭晃腦地轉了兩個圈,才從石凳上跳下來,將臉在旁邊的花梢上蹭了蹭,花上凝了霜的露水冰冰涼涼的,讓他的酒意很快就下去了。

舒令嘉抖了抖身上的濕毛,跑去找景非桐。

畢竟休息再多也沒有蹭一蹭大反派來的管用。

舒令嘉來的太快,景非桐也是剛回房不久,他正倚在床頭翻著一本劍經,旁邊的窗戶便砰一下打開了,差點拍在他臉上。

景非桐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淡定地將書舉起來,在臉前一擋,另一只手熟練地伸出去一接,小狐狸就從窗台上跳到了他的手心裏,晃了晃尾巴。

景非桐沒想到剛見過面,舒令嘉便這麽快就過來了,又有些驚喜,笑著說:“喲,你怎麽又來啦?”

舒令嘉站在景非桐的手心裏,仰頭看著他。

今夜那種微妙的情愫,總讓他覺得景非桐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舒令嘉想要再看仔細些,可是眼下也不太好下手。

他蹲坐下來,在景非桐的手心裏琢磨了片刻,轉身跳到了床上,伸爪在景非桐的枕邊按出一個小窩,往上面一躺,背對著景非桐便不動了。

景非桐戳了舒令嘉的後背一下,舒令嘉又擡起身子,咬著被角往自己身上蓋了一點,閉上眼睛。

他用肢體語言表示,我不想幹什麽,就過來睡會覺,別煩。

在別人的床上還躺的這麽理所當然霸道無比的,天底下也就這麽一只狐狸了。

景非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片刻,突地一笑,說道:“好罷,那就睡覺,正好我也乏了。”

他順了順舒令嘉的毛,將手中的書放下,沖旁邊輕輕一彈指,就把床頭的琉璃燈熄了,自己也在床的外側躺了下來,閉目假寐。

見景非桐不看書了,舒令嘉這才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借月光悄悄看著景非桐的臉。

仔細端詳了一會,他將爪子按在景非桐的眉心處。

景非桐向來順著他,此時也沒有反抗,任由舒令嘉的小爪子滑過鼻梁,蹭了下嘴唇,又描出下巴的輪廓。

他相貌生的極俊,是英氣與精致的結合,舒令嘉平時也看的慣了,這時自己上手摸一摸,手感比視覺的感受還要直觀。

就好像以前真的曾經摸過很多遍似的,而且……還要一直向下。

他仗著是狐狸而為所欲為,順從心意,絨毛蹭過景非桐修長的脖頸,爪子一直落在他的領口上,扒拉了一下景非桐的衣服。

景非桐:“……”

他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抓住舒令嘉的爪子,轉頭看他。

舒令嘉無辜地回視。

他只是一只狐狸啊,景非桐又是個大男人,就扒拉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