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伯納爾整整消失了兩個禮拜,所有前來拜訪的大臣都被侍從以陛下身體有恙為由擋在了門外。不論親近,不論爵位,伯納爾統統不見。

有關陛下重病的傳言在貴族之間傳開,伯納爾身邊的侍衛換了兩次。

有人說國王遭到詛咒,面目全非,也有人說國王實際已經去世,現在住在他身體裏的是嗜血的惡魔。

平民之間的流言五花八門,酒館,馬棚,甚至是夜晚燈火通明的妓//女床榻上都在拿伯納爾四世的失蹤當做談資。

而真正的皇宮裏卻沒有人敢就此事發表任何言論。有侍從親眼看到過枯瘦如骸骨般的伯納爾四世,在夜晚被嚇得沖出偏殿。

隔日侍衛的屍體被發現在偏殿旁的小花園裏,脖頸上嵌著兩個血洞,皮膚幹枯。

這件事被迅速的隱藏起來,偏殿被視為伯納爾的私密地點,除了海蒂會長與她帶來的友人,沒有人被允許進入。

伯納爾的初擁進行得很順利,新生血族不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都很虛弱。身為“父親”,父輩的吸血鬼理應提供一些關照。但很遺憾的是,安德烈顯然沒有這個意向。

不知道戴竹如何與羅伊解釋,在禍害完木屋裏的巧克力蛋糕後,蝙蝠就消失在了宮殿裏。羅伊每天照舊來抽取血液,沒有任何異常。

伯納爾最終自己熬過了艱難的初生期,代價是花園裏多了幾十具女仆與侍衛的屍體,以及偏殿無數破損的珍貴擺件。

“恭喜。”安德烈站在不透光的偏殿當中,對明顯削瘦了許多的伯納爾道賀。

伯納爾的狀態很奇妙,顴骨突出,眼窩深陷,皮膚蒼白,看起來狼狽頹唐。但他的眼睛又格外有神,粗糙的皮膚也變得精細,平添幾絲病態。

“不愧是親王的血。”伯納爾看著安德烈,一絲畏懼摻雜著過多的興奮在他眼睛裏混合。

人類和血族除了皮相以外,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

伯納爾感受到了許多變化。他不在喜愛滾燙的事物,身體冰涼,他討厭看見刺眼的光,愛好黑暗。那些漂亮的女奴在他眼中最好看的不少豐滿的腰臀或者胸脯,而是幹凈纖細的脖頸和其下流動的鮮血。

他終於擺脫了脆弱的皮囊,肌肉之間充滿力量,被時間逐漸帶走的生機永遠凝固在著具完美的身軀裏。他逃脫了出生時帶在脖子上的枷鎖。

屬於同類的氣味在偏殿彌漫。這裏變得不像人類的居所,而是吸血鬼的巢穴。

安德烈太熟悉伯納爾的眼神。

被初擁的人類中,一半驚恐絕望,一半心甘情願。前者的眼睛是在泥漿裏滾過的玻璃珠,後者是毒蛇盯上獵物時的獸瞳。

對前者安德烈討厭他們的懦弱,對後者安德烈不屑他們的貪婪。

所以偏殿中除卻那股弱小卻跳躍的氣息,還有一半沉寂如死水,對初生的怪物冷眼旁觀。

“安德烈……”安德烈沉靜的氣息讓伯納爾冷靜下來,他開口,“先生”兩個字卻堵在喉口。

成為血族之後,伯納爾才真正意義上感知到安德烈的可怕。

那是一種粘稠如滾鐵般的味道,未知,危險,逼迫著他臣服。這是他名義上的“父親”。

安德烈揚起嘴角,暗金色的眼瞳下沉,看街邊搖尾乞憐的狗一般看著伯納爾:“隨你怎麽叫,我說過,伯納爾陛下,你不配得到我的初擁。”

伯納爾愣了片刻,他明確感到了憤怒,但就像壓在海底的火苗,燃不起,還被深邃的大海所震懾。

在王室生存二十多年的經驗給予伯納爾足夠的忍耐力,他忽略了因為被壓制而產生的恐懼與敬畏,恢復屬於上位者的氣勢:“想得到什麽,總要付出點什麽不是嗎?”

安德烈冷冷看了他一眼,瞳孔裏倒映出的伯納爾模糊不清。伯納爾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卻突然讀懂了安德烈的態度。

人類追求的,看重的,對血族來說,不過是嬰孩手中的撥浪鼓,幼稚且無趣。

“感謝您對維森諾爾做出的貢獻,安德烈……先生。”伯納爾向安德烈行禮,他仍然生活在人類社會,屬於血族的恐懼與階級就只能是輕浮的光,“近日有關皇室的流言盛行,擾亂民心,身為國王,我有義務解決此事。”

安德烈沉默地等待伯納爾的計劃。

伯納爾這段時間完全消失在大臣的視線裏,公務擱置,閉門不出。人心隨之動蕩,不只是茶余飯後閑談的平民,貴族們也在蠢蠢欲動。

突如其來的變動是玻璃瓶完美瓶身的一個缺口,相互制衡的勢力突然有一方異常,自然會引起其他人的關注。學會拿捏軟肋是貴族之間必要的技能。

伯納爾猜測著那些貴族的心思,揚起嘴角:“伯納爾家族世代重視輕易,親王對我有恩,我欲授予閣下公爵爵位,儀式就在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