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打聽人的隱私很不紳士。”安德烈裹了裹毯子,訕訕說到。

吸血鬼不會感覺到寒冷,這個動作只是一種本能,拒絕裸///露的本能。

“彼此彼此。如果你要已讀心的形式向我解釋,我也不會介意。”萊恩斯並不退讓,完全抵擋住安德烈的詆毀。

理虧的吸血鬼對上司的“不近人情”表示了遺憾,說:“正如你所知道的,德裏克是我的孩子。但同時,他也是我的兄弟。”

“我見到德裏克的時候他只有七八歲,蓬頭垢面,吃不飽飯,被扔在馬廄裏給馬匹搬糧草,以換取一塊發了黴的黑面包。”

“他那時候真的很瘦小,就那麽一點,皮包著骨頭,拿著鐵叉子叉馬草,大腿比馬腿最細的部分還要瘦上一圈。他在街市裏一點也不起眼,是個只要餓死就會被拖去森林燒掉的廢物。”安德烈說著看向萊恩斯。

“就是這麽個廢物被馬主人拖在街市上打罵,說他還不如那一捆馬草值錢,賣出去連一杯啤酒都比不上。但很不巧,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雙如鬣狗一般的眼睛。那天晚上馬場主的馬廄著火,連人帶馬全部被燒死。”

“我在倒下的木梁下看到了半死不活的小廢物,他看著我說:‘我知道你不是人,你是惡魔,你救我,我把靈魂賣給你。’”

萊恩斯聽到此皺起眉,德裏克從小就過得不順遂,同時也不善良。

“所以你救了他。”

安德烈點頭:“老實說他很特別,扭曲,殘忍。他可以因為憤怒殺死恩人,可以為了生存對仇人笑臉相迎。嗯,讓我覺得……他很有趣。”

萊恩斯對血族的“有趣”不敢苟同,想了想沒有進行反駁:“之後呢,他為什麽會變成你的兄弟。”

“這很復雜。”安德烈說,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口,又像是回想起一些往事,“血族很少發展後代。我們不生不死,是世間遊走的亡魂。我們的生命無聊單一,捕獵與進食是唯二的長期追求。”

“無聊很可怕。有的人在無聊中衍生樂趣,有的人墮入深淵。人類的大腦讓我們不甘於野獸一般捕獵。”安德烈停頓片刻,自嘲地笑著,“所以當我們厭倦了長生,就開始尋找死亡。”

“尋找認可的後代,對他進行初擁。他是我們的孩子,也是我們賜予鐮刀的死神。德裏克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他比我更適合勝任弑父這件事,所以我的父親拋棄了我,選擇了新的孩子。”安德烈看著一言不發的獵人問,“我講故事的技術很差?”

“不。”萊恩斯否認,緊接著問,“你選擇對德裏克進行初擁,是想他殺了你?”

“如果他可以的話,我很樂意接受。”裹著安德烈的毯子蠕動了一下,他摸著自己胸口已愈合的傷口說,“嗯,不過現在後悔了。他不是個難得一遇的鬼才,只是個蠢蛋。”

萊恩斯打量這個裹著單薄毯子,像只團起來的過冬金毛小熊一樣的吸血鬼,對他的感嘆沉默不語。

獵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不是單純的挑釁,也不是單純的嘲諷。安德烈伸出腳將紅色緞面的沙發靠墊踢出去,飛向萊恩斯的臉,遮住視線。

“什麽表情?有什麽高見盡管說。”安德烈靠著扶手,像只偷吃生魚的豹貓。

“沒有。”萊恩斯從來不對他人的選擇和人生發表看法,“你有任何和德裏克相關的線索嗎?”

“德裏克的這裏不太正常。”安德烈點點自己的腦袋,“他的情緒過於放大,偏激,暴躁。他對自己的定義就和你們人類舞劇裏穿著燕尾服出場的吸血鬼一樣,任何與演出劇本相左的偏差都會讓他歇斯底裏。”

“破壞他儀式感和劇本的人都罪該萬死,我的插足導致了曼陀羅運行困難,所以他要殺了我。而與此同時,這也是他劇集中的一部分,每一個被初擁的血族都將弑父當做榮耀。殺死他們的父親就是劇本的高潮情節。”安德烈戛然而止,停頓片刻後,換了話題。

“我沒想到他找來的這麽快。現在弑父的戲落幕,他需要找到他的觀眾。”安德烈拿起那張黑色卡片,中指和拇指輕搓,燭台“嗤”的一聲燃出火苗。

“德裏克很復雜,他討厭人類,也討厭吸血鬼。他只承認自己和同他一類的人,日行者和新的血族不過是工具。他的目的……在於謀權。”

“謀權?”萊恩斯皺眉,事情似乎比他了解的要更加復雜。

安德烈:“我占據這個親王的名頭太久了,他想要代替我,一要殺了我,二要擁有血族認可的實力。”

“所以做實驗是在培養新的血族,以此為貢獻獲得親王的位置?”萊恩斯自己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說不過去,血族崇尚初擁,他的行為不會被認可。他究竟想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