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桑克抱著羊毛換出來的銀錢興奮的跟著同伴們走在互市的街上。

他摸著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雙頰發紅,他這輩子都沒有見到過這麽多的錢,而這些錢只不過是部落中那些羊身上半年一換的羊毛就能換來的。

想到這兒,他又摸了摸飽足的肚子,回想起剛剛嘗到的羊肉湯面的滋味,不禁舔了舔嘴唇,他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身體急需大量營養,以前沒有養羊時,在部落裏他都是最為瘦小的那一個,可因為家中吃的不多,家中的牲畜都是只有等到死時才能吃上那麽一口,他也一直無法填飽肚子。

但現在因為阿父阿母的養羊技術高超,被首領派去養圓羊,這讓桑克家一下子富裕了起來,不僅桑克能吃飽肚子,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換了嶄新的。

“要是咱們以後能天天養圓羊,中原人永遠收購咱們的羊毛就好了。”桑克不禁喃喃道。

而這時走在桑克一旁的一位老者,像是聽到了桑克說的話似的的走到了桑克身邊,用著略微生疏的匈奴語問道:“你是匈奴那邊養圓羊的部落?”

桑克原本並不想回答,但看著老者身上精致且繁復的官袍,他咽了咽口水說道:“是的,大人,我是阿爾木部落的。”

“你們養的羊產出的羊毛全部賣給了這裏?按照牌子上掛出的價格?”老者問道。

桑克立刻開心的說道:“是的大人,我們換來了好多好多銀錢,足夠讓我們部落在這個冬季過上很舒服的日子了。”

老者沉默了一會兒,便什麽也沒有再問就離開了。

桑克只覺得這個老者十分奇怪,但當他同伴招呼他去一個攤位品嘗新鮮出爐的肉餅後,他便也將這個老者忘記到了腦後。

剛剛那個老者也就是禦史台大夫,走在互市的街上,想著剛剛從少年口中問出的話語,他感到了糾結。

從年少考上進士時,禦史台大夫便是一副犟性子,他為人清高,自有一番準則,並且用這套準則要求自己,見到不符合他準則之事也會上前駁斥。

雖然政敵時常將他的這番性子稱作驢脾氣,但不可否認的是,禦史台大夫確實將這份準則貫徹得十分徹底,而這份準則隨著他的年紀漸大,便漸漸的被稱為了古板,食古不化。但禦史台大夫對此斥之以鼻。

他自認立身極正,而那些所謂的古板和食古不化不過是放縱者對自己的攻訐罷了,他可不屑與這般汙濁之人爭執。

然而現在這份準則和他所見到的事情發生了沖突。

禦史台大夫並不是不知俗物的那等清高之人,來到邊關城的第一天,他便將邊關羊毛的收購價格打聽的一清二楚,就是為了防止匈奴們惡意提價,怕安王那個只會哄聖上的王爺看不出這些問題,被匈奴人給坑了。

然而誰能想到那個在京城幾乎都快被傳成只能靠聖上的紈絝王爺,在坑起匈奴人這一方面簡直別有天賦呢,這並不是說匈奴人的羊毛被安王壓價,如果是這樣的話,禦史台大夫相信這些匈奴人早鬧起來了,然而令禦史台大夫糾結的事情是...

他眼睜睜的看著匈奴人將一大包羊毛賣出後,轉頭又進了毛衣店,買走了他們之前交來的羊毛織成的毛衣。而這中間的價格簡直相差十倍都不止,然而就算這樣價格匈奴們還是驚呼便宜,都是樂呵呵的拿走了那些毛衣。

看到這般情形,如果是乾朝百姓禦史台大夫早就上去呵斥甚至上奏了,但是,這是匈奴啊,在邊關城騷擾百姓多年犯下了累累血案的匈奴啊。

一時之間禦史台大夫都不知是該罵安王還是該誇安王。

等到楚安終於抽出空去會見禦史台大夫時,看到的便是一位眼神復雜的老人眼神復雜的看著自己,幾次欲言又止,楚安眼睜睜看著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楚安滿心疑惑,不知禦史台大夫究竟有何話要說。

最終禦史台大夫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只行禮表示對於邊關互市他已了解需回京稟報聖上,便提出辭行回了京城。

楚安一臉迷茫地同意了禦史台大夫的請求,直到送走了禦史台大夫他還是不明了這位大人究竟要說什麽。

但隨即金文書請求楚安的事情,讓他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王爺,銷售茶鹽的兩個皇商要入駐互市,不知這個流程可否請王爺幫忙掌眼下。”金文書捧著手中的這些商號遞來的文書,遞給了楚安,沒有辦法,邊關那些官員都在忙著互市的各種條例,況且就算他們有時間,像茶鹽這般的敏感事情也不敢插手,金文書只得找上了楚安。

畢竟在大乾鹽都是官方指定的商家經營,並且不準囤鹽,律法嚴厲到,囤鹽者斬的地步。而對於指定經營的商家每年官方都會來查賬,每隔幾年便要殺的人頭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