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8章 我很看好他

說時慢,實際上,向南在“時光回溯”之中,僅僅只是幾分鐘的時間,便飛快地回過神來。

而此刻,原本臟汙不堪的畫芯,經過連續多次的淋洗之後,整幅《江亭山色圖》便完全呈現在了眾人的面前。

“不愧是被董其昌、石濤等巨匠奉為鼻祖的倪瓚,這簡約、疏淡的山水畫風,確實讓人驚嘆。”

閆思遠對於古畫了解得更深,尤其是元明時期的古代畫家,他比夏振宇、朱遠舟要更懂一些,他贊嘆道,

“倪瓚自創的’折帶皴’,以側鋒幹筆作皴,寥寥數筆,逸氣橫生。”

“嗯,倪瓚的畫作,多為三段式,一江兩岸,近為亭台樓閣、疏林坡岸,中間是一條蒼茫大河,遠處則是山林俊秀,構圖平遠,景物極簡。”

劉其正坐在一旁,含笑點評道,

“他的畫由於簡練,多年來有很多偽作出現,但是大多是有形無神,很難仿出倪瓚的這種蕭條淡泊的氣質。”

實際上,倪瓚是影響後世最大的元代畫家,他簡約、疏淡的山水畫風是明清大師們追逐的對象。

明代江南人以有無收藏他的畫而分雅俗,至今仍被評為“中國古代十大畫家之一”。

一群老專家、收藏家坐在一側低聲細語,另一邊,向南已經將古畫畫芯清洗幹凈,開始揭裱。

由於《江亭山色圖》是絹本畫,因此,需要先在畫芯正面刷上薄薄的漿糊,貼上自制的油皮紙,再貼上兩層毛邊紙,然後才能開始依次揭腹背紙和命紙。

一般情況下,修復師都會用鑷子揭裱,手感要極好,稍有差池,可能就揭到了畫芯上,把古字畫揭壞了。

有些畫紙年代久遠,失去了拉力,用鑷子就根本沒法揭,就要用到搓揭的手法。

向南沒有用鑷子來揭,他伸出兩根手指,在古畫角上輕輕一搓,將腹背紙分離開來,然後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著畫芯的一角,緩慢而又均勻地將腹背紙一點一點地揭開。

他表情認真而又專注,卻一點也不慌張,劉其正和孫福民反應不大,其他的那些老專家和收藏家們,卻是一個個瞪大了雙眼,像看到了怪物一般。

“這,這腹背紙揭得這麽完整?!”

閆思遠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低聲說出聲來,

“這幅古畫上那麽多蟲洞,向南還能將腹背紙完整地揭下來,他是怎麽做到的?”

他知道向南是古書畫修復專家,這段時間也見過不少向南送到他家裏去的修復好了的古畫,確實修復的效果比一般專家還要好上幾分。

可是,閆思遠卻從來沒見過向南修復古畫的過程。

事實上,大多數文物修復師在工作的時候,是不喜歡讓外行人旁觀的,因為害怕對方一驚一乍,會影響到自己的工作。

閆思遠盡管不是文物修復師,可他不僅是大收藏家,還在古書畫鑒定方面有相當深厚的造詣,因此,倒也見識過不少其他文物修復師修復古畫的過程。

古畫由於年代久遠,再加上或蟲洞或黴斑或脆化等等各種病害的影響,無論是畫芯,還是腹背紙和命紙,它們的柔韌度實際上很差。

而且古畫在清洗過程中,被水浸透之後,更是容易撕裂。

因此,閆思遠之前經常見到修復師在揭命紙或腹背紙時,揭下來的大多是搓成一條條的,就跟搓澡時搓下來的泥垢一樣。

柔韌性稍好一些的,揭下來就是一片一片的。

完整揭下整張腹背紙和命紙的,不是沒有,但需要靠八分運氣,再加上兩分運氣。

可以這麽說,整個華夏都沒有哪個修復師敢說自己一定能夠做得到。

所以,閆思遠對於自己這次能夠親眼見到向南完整揭下腹背紙,都感覺這是自家祖墳冒煙了,要不然,怎麽會看到這等難得一見的奇景?

“我原來還擔心,向南這大半年來,一直將重心放在古陶瓷修復技藝的錘煉上,古書畫修復技術會生疏了呢。”

孫福民有些滿意地點了點,低聲笑道,

“如今看來,我是杞人憂天了,他的古書畫修復水平不但沒有退步,反而精進了不少。”

劉其正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著孫福民,打趣道:“你想讓我誇獎向南,還是誇獎你?”

“我還用得著你誇獎?”

孫福民瞥了他一眼,一臉不屑地說道,“向南就更用不著了。”

在座的眾人都是忍俊不禁,劉其正和孫福民,這是文博界裏公認的一對相愛相殺的“老冤家”了,他們兩位只要待在一起,不鬥嘴那才是怪事。

孫福民和劉其正在這邊鬥嘴打趣,談笑風生,另一邊,向南已經動作迅速地又一次揭下了完整的命紙。

老專家們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向南高超的揭裱技術,驚嘆連連,一邊感嘆著,“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己這些人,是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