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卻說此時在那正房的瀾清閣中,殷氏身著一襲淩白素襖兒,端坐在廳子中央的太師椅上,她瞧著約莫二十出頭,皮膚雪白,瘦長臉面,相貌雖說不上十分貌美,卻勝在氣質出眾,因在孝期,裝扮極為素凈寡淡,手上、脖頸上無一絲裝飾之物,僅僅只在頭上別了兩支玉釵,玉質晶瑩剔透,襯托得整個人氣若幽蘭,清麗難言,殷氏端坐在那裏,雖面色清冷,但舉手投足間高潔端莊,處處可見世家典範。

其下首及腳邊分別坐著及跪著一位年輕的婦人,坐下的那位顯得格外惹眼,只見下巴尖尖,生了一副絕美的瓜子臉面,眉眼極淡,本是十分清秀嬌弱的面相,卻偏偏用眉筆描了一對彎彎細細的柳葉眉,嫵媚動人的柳葉眉下是一對眸含秋水、含情凝睇的美人目,第一次見到有人將嬌弱與艷麗二者融合為一,展現在同一個人身上,並交融得如此渾然一體。

此人穿得亦是十分素淡,可是,卻也極少有人將那素白的衣飾穿得如此招人眼目,乃難得絕佳美人是也,便是連女子瞧了都舍不得挪眼,更何況男子了,此人便是衛家五房的冉姨娘是也,傳聞中的染雲居那位。

跪著的那位便是昨兒個才將將逃回府的阮氏了,阮氏重新洗漱打扮了一番,姿容已然有了一副新的面貌,其實阮氏底子好,面白嬌羞,有芙蓉出水之姿,是個惹人憐的,要不然當初五老爺也不會一眼便相中了她,最先拿她開了臉。

不過,大抵是經過這大半年的蹉跎,那原本奪目的嬌嫩肌膚已經變得蠟黃蠟黃了,整個人幹瘦幹瘦,如同將要枯萎敗壞的花兒,哪裏還有往日的嬌嫩美麗可言,且此刻不知正在經歷著什麽,只見神色有幾分不安,似有些惶然及不知所措。

而這會兒屋子裏所有的目光皆投向了屋子的正中央,原來阮氏身後還跪滿了一屋子人,所有人全都趴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其中以為首的那位最為激烈,雙肩雙臂皆在抖動,嘴上卻咬緊牙關,朝著上首的殷氏重重的連磕了幾個響頭,那力道大的,好像要往地面鑿出一個大洞似的,生生將整個屋子裏的人嚇了一大跳,那人一邊磕頭一邊激動道:“求太太明鑒,求太太明鑒,賤奴便是向天借了膽子,也斷斷不敢謀害府裏的娘子及姨娘啊。”

邊說著,邊開始扯著那尖尖的嗓子哭訴了起來,一臉義憤填膺道:“賤奴是府裏的家生奴才,身家性命皆是衛家的,世世代代皆受衛家的庇護養活,哪裏敢派人謀害主子,定是哪個失心瘋惡婆娘在在姨娘跟前亂嚼舌根,這才害得姨娘聽信讒言遭了誤會去,奴大欺主,迫害主子的罪可是要遭天譴的啊,求太太明察秋毫,賤奴……賤奴冤枉啊!”

這人嗓門大,哭訴的聲音也大,加之她一激動起來,整個聲勢浩大,那模樣,瞧著當真像是遭遇了莫大的冤屈似的,不然怎會如此理直氣壯。

此人便是那陳家村莊子上的呂氏。

原來,因阮氏與七娘子遭害一事兒,這日殷氏特將呂氏提上來問罪,為了公正起見,還一並將莊子裏所有的丫鬟婆子都給傳喚了來問話。

因呂氏這嗓子一嚎叫起,屋子裏的人都愣了愣,一時靜悄悄地,誰也不敢出聲。

與她的喧鬧相反,坐在上首的殷氏倒是一臉平靜,聞言只淡然的從幾子上端起杯子飲了一口茶,先是擡眼看了阮氏一眼,這才看向呂氏淡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此事與你全然無關,皆是阮姨娘信口雌黃?”

殷氏神色淡淡,那雙眼卻難得有些犀利,定定的盯著阮氏及呂氏,目光如炬。

阮氏見了,心裏一慌,亦是狠狠朝著殷氏磕了個頭,道:“妾……妾身沒有,妾身,妾身沒有汙蔑人,妾身所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請請太太做主!

阮氏有些急了,她嘴笨,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未待她吱嗚完,呂氏卻忙不叠又一連著磕了四五個響頭,將阮氏癟了半晌的話給一把打斷了,一臉誠惶誠恐道:“賤奴不敢,賤奴不敢,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誤解,這才讓姨娘,讓姨娘誤會賤奴了,這才導致事情走到了此等地步。”

呂氏說著,雙眼一紅,擡起袖子不斷往臉面上擦拭,有些戚戚然道:“說到底,也是賤奴的失職,姨娘跟七娘子投身於莊子,出了任何岔子本就是奴婦的看護不周,是奴婦的罪過,便是要打要罰,奴婦都是心甘情願的受著,可若說是奴婦大逆不道,主動謀害主子,這個罪責奴婦卻是萬萬不敢應啊,這可是誅心之罪,且不說姨娘是府裏的主子,便說七娘子還是五爺的骨血,還是衛家的血脈,我本是衛家供養的奴才,深受衛家庇佑,往日裏又與姨娘素無恩怨,怎會無緣無故去陷害姨娘,賤奴也不知這其中究竟出了怎樣的變故誤會,這才導致走到了這般局面,奴婦……奴婦求太太,太太您可得給奴婦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