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一刻,呂氏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身後跟著陳閏土,一臉生氣憤恨的喊道:“娘,娘……”

喊著喊著,又變成了:“呂素娥,姓呂的,你幹什麽,你究竟想要幹什麽,你瘋了!”

此時的衛臻正躺在大炕上,她眼下身子還未見好,手無縛雞之力,關鍵是她才五歲,在那粗壯結實的呂氏跟前,宛若一只小耗子遇到了兇悍的貓似的,完全無任何抵抗之力。

而阮氏,一大早便起了,安置好衛臻之後,怕呂氏發難,主動去那豬圈幫打掃清理去了,整個屋子只剩下衛臻一人。

衛臻用力的攥緊了被子裏的雙手,用力的閉上了眼,直到感覺得什麽東西被一股大力扔到了炕上,衛臻抿緊了唇,終於緩緩睜開了眼,便瞧見那只毛茸茸的,剛出生的,就在剛剛還在活蹦亂跳著湊到衛臻身邊瑟瑟發抖的取暖的小白毛兔子,此刻已經死透了。

它的耳尖上、眼睛上、鼻子上滲著淡淡地血跡,是被一股大力仍在墻面上,或是被仍在地上,被狠狠的砸死的,宛如那日豬圈裏的小七一樣,七竅流血而亡。

衛臻雙眼微縮。

上一世陳閏土將兔子送來時,因為小七死了,小衛臻十分難過,見到小兔子呆萌可愛,便將它當成了小七,十分喜歡,正要抱著她藏進被子裏跟它一起睡覺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呂氏忽而闖了進來了,直接當著她的面將兔子摔死了。

那一幕,便是到了多年以後在衛臻的腦海中依然揮之不去,此後無論是見了兔子,見了貓兒還是狗兒,衛臻都十分厭惡,因為,這一切的一切皆能喚醒她兒時的陰影,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當年的懦弱無用。

本以為拒收了這只兔子,可以保全它一條性命,然而,直到此時此刻衛臻才陡然意識到,命運的軌際一直在以一種特定的方式向前行走推進,即便你因一絲惻隱之心改變了事情發生的細節與時間,卻壓根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與結局,該死的,依然還是會死,甚至連死亡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一只兔子尚且如此,那麽人呢?

想到這裏,衛臻心中忽而一窒,所以,她還需要努力,還需要去改變麽,會不會就像這只兔子一樣,她百般算計改變,最終的結果依然逃不過慘死在那張奢華富麗的太子妃的寢榻上的結局呢?

衛臻整個人有些呆滯。

這時,呂氏卻叉了腰走了過來,大步流星來到大炕邊上,一臉陰晴不定的瞪著衛臻,見她裝死賣活,呂氏冷笑一聲,上前一把掀開了衛臻的被子,扔到了地上,怒火滔天道:“裝死?腿斷了?呵,小小年紀好的不學,倒是學會了裝傻充愣,好,我今兒個倒要好生瞧瞧看你這腿是真斷還是假斷,別回頭在我這裏裝傻充愣,讓我發現竟是為了逃避幹活,不幹活你還想白吃白喝,你以為莊子裏會養著你們兩個平白無故的大閑人,呸,甭以為你們娘倆現如今還是府裏那高高在上的主子,老實跟你們說了,離了府,你們是個什麽東西,離了府,你們以為還有回去的份兒?今兒個就原原本本的告訴你們,在這個莊子裏,就得要遵守莊子裏的規矩,想要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也不瞧瞧你們這樣的慫貨有沒有那個本事!”

呂氏邊罵罵咧咧,邊一把粗魯的將衛臻往炕下拽。

衛臻本就身輕如燕,如今,餓了大半年,整個身板瘦成了一塊紙片似的,絲毫不用呂氏費力,她便輕飄飄的從大炕上摔了下來,將原本腫成一團的左腳壓在了身下,衛臻忍不住呻、吟一聲,疼的五官扭曲猙獰,疼得額頭直冒冷汗了起來。

前世,衛臻疼得直哭,她越哭,呂氏便越發囂張惱恨,甚至直接將腳踩在了衛臻受傷了左腳上,發狠的碾壓,直到衛臻疼暈了過去,這才氣急敗壞的放了她。

如今,即便衛臻疼得連心尖都在發顫了,卻依舊咬牙忍著不肯落淚,不多時,雙眼一翻,只倒在地上裝暈了過去。

呂氏見了,心裏的怒氣還未撒幹凈了,不過見衛臻如此,倒是未再動手了,只叉著腰繼續在那裏罵罵咧咧道:“小小年紀便曉得勾引人,跟你那賤蹄子姨娘一樣,原先在府裏時跟個浪蹄子似的專門勾引老爺,如今來到了莊子上也不知消停,真真粉頭一樣的下流貨色,怎麽就那麽賤呢!”

呂氏指桑罵槐道。

若不是她那狐媚樣,莊子裏男的男的,女的女的,怎地全都被她給迷惑了。

想到自己那老實巴交的丈夫陳大詳見天往這邊跑,甚至為了那賤蹄子跟她拌嘴跟她吵,呂氏便氣得火冒三丈,正罵得口幹舌燥間,忽見那阮氏慌慌張張的跑了來,大抵是莊子裏有哪個多管閑事的給她報了信,壓根還未曾來得及清洗便驚慌失措的跑來了,邊哭邊喊道:“安安,嗚嗚,我的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