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教訓

佐倉中將回到房裏的時候一切還是老樣子。明晃晃的燈光下一地狼藉,祝南疆直挺挺地跪在榻榻米中間,臉色還是紅的,兩只眼睛卻暗淡無光。

“醒了?”他不動聲色地合上拉門。

祝南疆低垂著頭毫無反應,唯有貼在大腿兩側的手掌在微微發顫。

盡管做好心理建設打算討饒,但事到臨頭自尊心使他無法開口——做人做得太久,有些放不下身段了。

佐倉看到他這個反應,大概就猜到是怎麽回事。一個剛在新政府混出點名堂的支*人(注釋1),日子過得好了就得意忘形,撒酒瘋的時候那可真叫兇啊,現在知道怕了!

靜子那邊肯定是要好好安慰的,雖然得花些功夫但是問題不大,可這警察局長也不好說殺就殺,更何況……

佐倉慢慢踱步繞至他身後。

方才那一幕過於香艷,在以至於他腦子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其實在餐桌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這位警察局長,因為過分漂亮的面孔在一屋子中年男人裏很是紮眼。但漂亮歸漂亮,他並不覺得這長相女氣——不知怎麽的脫光衣服竟這麽有味道。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東京睡過的男妓,滋味如何已經想不起來了,因為他其實並不喜歡男人。但印象裏哪怕是年紀很輕的男孩,身體也沒有這樣的誘人。所以,這位祝先生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令他如此驚艷呢?

佐倉由上至下打量眼前的裸體,突然很想叫他像方才那樣趴在地上,然後把屁股撅起來。

祝南疆一動不動地跪著,既不敢說話也不敢回頭。周遭鴉雀無聲,他不知道男人在他背後做什麽,生怕對方突然往他後腦勺上來一槍,或者直接用刀割斷他的喉嚨。

等了半晌實在忍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靜默,又或是為了轉移對方的注意,他啞著嗓子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我錯了,我該死……”

“祝君,放松點。”佐倉從背後搭住他的肩膀,頗為意外地發現手底下的身體在持續發顫。

——怎麽搞的,他難道這麽怕我嗎?還是說他以為我要殺他?

“我知道,你是喝醉了酒才做出這樣的事。”

祝南疆聽聞此言心中一頓,兩三秒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有活命的機會。然而佐倉不等他反應,收緊手指接著道:“但即便是醉酒,也有些禽獸不如了。”

“中將,我……”

祝南疆微微擡頭,但依舊不敢轉身。他知道眼下不是辯解的時候,多一句不如少一句,只有令對方消氣自己才能夠安安穩穩地從這間房間走出去。

這戰戰兢兢的可憐模樣極大地取悅了佐倉昭雄,他當下決定改變策略,當個寬大而顧全大局的上司,免得現在就把對方嚇出毛病。

松開手,他走到窗前往外看了兩眼,然後又折回來拎起矮桌上的電話機。祝南疆聽見他對著聽筒用日本話不知說了句什麽,以為他想到辦法炮制自己,剛放下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佐倉放下聽筒後兀自點了根香煙,邊抽邊欣賞眼前的美景。

祝南疆直挺挺地跪到現在已有半個鐘頭,腰和膝蓋有些支撐不住了,於是趁他打電話的間隙偷偷調整了一下跪姿,放下大腿貼到腳後跟上。佐倉看在眼裏,覺得這姿勢有點像他家中雇的女仆,因為男人一般不會這麽坐。

“聽巖泉說你上個月剛過三十歲生日?”

“……三十二。”

“三十二歲?”

“是。”

“看不出來。”

“呃……”

祝南疆因為看不見對方,所以內心十分不安,總覺得背後有槍或者刀子對著自己。好在佐倉問了幾句之後終於繞到自己跟前,手裏只夾著根煙,並沒有想象中的兇器。

“有家室嗎?”

“沒有。”

“為什麽沒有?”

“……不想。”

“喜歡刺激的?”

“……”

祝南疆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裝聾作啞地低頭盯著地毯上的花。事實上此時此刻他淩亂的思維不足以支持他講出一句完整的話,更何況這些問題聽上去是那麽的突兀和刻薄,仿佛藏著大陷阱,一旦答錯就會中了對方的圈套把命給送出去。

佐倉等不到回答也不動氣,細細打量他一陣之後突然抓住他的下巴往上擡起:“你發燒了?”

窗戶方才打開了就沒合上,涼風呼呼地灌進來。祝南疆發著顫,皮膚摸上去也是冰涼,但不知怎麽的眼角和雙頰卻紅得很,仔細看連耳朵根都是紅的。

他早把春藥的事忘得一幹二凈,驚懼之下也不覺得身體有什麽不適,比起肉體上的疼痛他更害怕精神上的折磨。佐倉逼迫他擡頭直視自己,寬厚的身板像堵墻似的往吊燈下一擋,幾乎把他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裏。

“沒,沒發燒……”祝南疆艱難出聲,隨即感到另一只手從後頸緩緩摸到胸前,帶繭的拇指在喉結下打了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