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男為悅己者容

祝南疆想溫長嶺想得發瘋。

但對方已答應下個月初來家裏坐坐,他就只能等到下個月初,不好三番五次地去催,那樣顯得他很低微。

前些日子傅源春他來找過他幾次,期期艾艾的,埋怨他喜新厭舊冷落了自己。

祝南疆原本看傅源春是個很討喜的性子,現在卻覺得他有些下賤,上趕著舔人鞋底。

這麽多願意出錢捧場的貴客,他不是出手最闊綽的,也不是最會哄人的,對方怎麽就非要認他當主子?

然後他便想到了自己。

他要是也這麽整天跟在溫長嶺身後汪汪叫,想必也是會被嫌棄和看不起的吧!可他一直都是這麽跟著哥哥的,哥哥也從來沒有嫌棄過他……當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哥哥不喜歡他了,不喜歡的人纏上來,那是要趕緊攆走的。

祝南疆覺得自己的腦子似乎出了點問題,每當想起溫長嶺就會變得遲鈍,很多重要的事情支離破碎的連不起來。

他記得小時候每天都能等到哥哥兜裏帶著吃的來見自己,還記得曾經被哥哥毫不留情地從屋裏趕了出去,因為一些不愉快的小事。

接著,他又想起前任陣子溫長嶺來找他替一個叫許靜山的政治犯說情的事來。特區法院那邊他是一點門路都沒有的,多虧宋成耕出面打點。

真好,沒讓哥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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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九月,祝南疆終於按耐不住給溫長嶺打電話。對方推說工廠裏事忙,又說不想上門打擾。他於是很痛快地表示請他去外面吃飯。

溫長嶺再無理由推脫,只好當場答應。

“明天下午四點鐘,我去哪兒接你?”

“不必了,給我個地址就好。”

“我接你吧,去遠一點的地方,我知道一家新開的飯店很不錯。”

“那就寶興路。”

“好。”

溫長嶺放下電話,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他已察覺出祝南疆對自己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執念,這念頭其實在三年前兩人重逢時就有過,只是近幾個月愈發清晰了。

那天他在戲園子裏目睹對方興師動眾地帶走顧蘭廷,心裏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事。

祝南疆粘著他,看著他出神,被笑話說像女孩兒也不生氣光是臉紅,這不是一個男人對朋友或者兄長應有的反應,他根本就是在像對待心上人一樣對待自己!

大罷工後兩人近乎決裂,再次見面對方一口答應自己看似無理的請求。那天夜裏他說的話,望向自己的眼神,一切跡象都讓他更加確信這個猜測。

南疆居然對自己存有這樣的心思……可他們都是男人啊,撇去性別不說,他們根本就是不該有交情的兩個世界的人。

溫長嶺驚覺自己對祝南疆一無所知。對方只是碰巧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裏,路過他,給他留下了一塊疤。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共同的朋友,追求愛好,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他對自己的喜歡很自然又很突然,帶著神經質,他做的一切又是那麽的漫無目的和感情用事。因此他能夠在上一刻剛從槍下放走他的同伴,下一秒又帶人大肆搜捕無辜的工人。

然而,面對這樣的祝南疆他卻討厭不起來,三年前是,現在也是。

“我不了解他,他也理解不了我……他什麽都不懂。”溫長嶺想起這些心口就微微發痛,連帶左手的斷指一起抽搐起來,“不見就好了。不見面,很多想不明白的事也不必再想,我們從此就做陌生人。”

“我們本來就該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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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南疆可一點都不想跟哥哥做陌生人。

絕交了這麽長時間好不容易有回暖的跡象,他要抓緊機會跟哥哥重溫舊情。

祝南疆脫了警服換上西裝,給自己配了件新買的鵝黃色緞面襯衫,花枝招展地開車將溫長嶺帶到了公共租界的仁光飯店。

法租界內有名的飯店他都去得爛熟了,認識的人又多,生怕飯吃到一半殺出個沒眼力見的來打岔。

哥哥多半是不會喜歡他的那些朋友的,因此得想辦法避開些。

祝南疆自以為跑到公共租界來就能得清凈,沒想到前腳還沒踏進仁光飯店,突然有人從背後叫自己的名字:“祝先生,好久不見啊!”

聽見這聲音他就暗道不好,一回頭果然看見田東寶站在幾米開外,身後還站著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想必是剛從汽車上下來要去吃飯。

祝南疆原地站著不說話,不悅之情溢於言表。然而田東寶像是沒看懂似地大踏步迎上前來,還自作主張地握住他的一只手晃了兩下:“祝先生,今天有什麽好事?”

祝南疆收回手,皺著眉頭等待下文。

“第一次見你打扮得這麽用心,你這發型是不是……”

“田經理,你怎麽在這兒?”祝南疆十分果斷地打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