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速度表盤上的指針瞄準的數值越來越大,黑色的汽車在昏暗的車潮中漸漸駛遠。

黎艾的車上了山路,很快駛進了半山別墅的外部大門。馬路漸漸不再陡峭,他將車子停進車庫,拎了兩個禮盒下車。傭人看到他都恭敬地問好。

他慢慢接近房子,不其然看到厲白牽著一個小男孩走在房子的外沿走廊上。小男孩不知說了什麽,引得厲白發笑,蹲下身來捏男孩的臉。男孩膩膩歪歪地摟著厲白的脖子,湊到他臉頰上快速地親了一口。

黎艾判斷,那應該是雙胞胎中的弟弟,偏於活潑,喜歡撒嬌。

厲白抱著小男孩背對著黎艾走遠,他並沒有看到回來的黎艾。黎艾感覺攥著禮盒繩子的指尖有些冷,卻多少為厲白終於有了親近的小孩而高興。那家夥很久以前幾乎是兒童絕緣體。

黎艾推門進去,撲面而來的暖意讓他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橘色的燈光,咖色的沙發,原木色的地板,白色的墻壁。

這是一個家,他的父親比他更懂得怎樣經營一段感情,從屋子的修飾就能看得出來。

金發的德國男人坐在沙發上,頸脖頎長,腰背挺直。坐在他身邊的小男孩則同樣彬彬有禮,紳士風度。

從章姨的眼神看,她早已被兩個精靈一般的孩子征服。即便是他的父親也難擋孩子的可愛攻擊。他們畢竟不再年輕,渴望血脈的延續。

黎艾將禮物送出,得到Albert真摯的道謝。

不一會兒,厲白帶著另外一個小男孩進屋。黎艾不確定厲白臉色一瞬間的泛白是燈光的作用還是他自己的心理錯覺。不過眨眼而已,厲白臉上又掛起了笑容。

黎艾忽然有種難以抑制的心痛,厲白是他心臟生生割下來的一塊肉,這傷口,好不了。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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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喜歡他時,走路在想他,吃飯在想他,就連低頭看水窪的倒影裏也有他。

他藏在你的輕勾嘴角邊,藏在你的微彎眼眸中,藏在你的難開心口裏。

厲白覺得他可能喜歡上黎艾了,他說不上來這種感覺,反正看到黎艾就很開心,特別有勁兒。撇除趙佳那段根本談不上交往的戀愛,厲白這二十一年來連女生的小手都沒牽過,更不用說破天荒發現自己喜歡上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黎艾!但他接受得卻非常坦然,鎮定。他相信這並不是心血來潮,他也相信自己不是天生只對男人感興趣。那是黎艾啊,他真的沒辦法……

但厲白從沒想過黎艾會對他有同樣的感情,不說黎艾是個徹徹底底的直男,就說黎艾這麽嫌棄他,怎麽可能看得上他。陳雪松曾經說過,別看小說裏直掰彎那麽簡單,現實裏直掰彎的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一!直男就是直男,你就算赤身裸體在他面前晃,他也只會和你比鳥大小,而不會主動產生生理欲望。你要是強上,那就等著老死不相往來吧。厲白覺得自己掰彎黎艾的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回報的單相思也算不上有多苦,至少厲白足夠有自知之明,所以珍惜生活中的每一個接近。

大概也是因為根本不抱希望,所以在厲白發現自己對黎艾有不軌之心後,面對黎艾時的態度還是相當正常的。至少不會像惡俗小說裏一見面就渾身發軟,或者星星眼到眼睛化身電燈泡。

或許他的視線會不受控制的往黎艾那挪一挪,但都會被立刻快速收攏好。

他和黎艾現在的距離剛剛好,足夠親密,也足夠疏遠。厲白挺滿意的。

所以,極少有人能看出來厲白那不可告人的心思。即便是顧瀾的火眼金睛往他身上照,也得不出個準信。有時,厲白對自己的瞞天過海還頗為得意。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厲白早已習慣每天清晨起來為黎艾做一份培根三明治,泡一杯咖啡。這段日子他熟練掌握黎艾的喜好,伺候好了黎艾的味蕾。黎艾稍稍能吃辣一點的東西了,厲白簡直想跪下來高呼萬歲。

他不再偷偷摸摸地畫黎艾,把以前畫的那些速寫也撕下來束之高閣,偶爾心情好就拿出來看看,看得滿床打滾,心花怒放。

他漸漸變得喜歡畫居室,而非巨型高樓。

信手塗鴉裏的草稿,一個個奇思妙想的屋子裏,總有兩個小人住在一起。但厲白從來不畫出小人的具體輪廓,那些留白像是一種只有他自己知曉的浪漫秘密,也像是不能被解讀的啞語。

顧瀾和褚洋曾經心血來潮想要給他介紹對象,男男女女都很優秀,卻一個都入不了厲白的眼。他喜歡的人,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他更好的人嗎?顧瀾和褚洋卻都當厲白心眼太大,遲鈍到不行。甚至懷疑他究竟有沒有那方面的能力,開玩笑說他難道是無性戀者?

四月份的時候,剛好是他認識黎艾快一周年的一個月份。北京還需要穿大衣,南方的成都街頭卻早已薄紗長裙搖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