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火燒

言昳重重的躺下去。

山光遠扯了幾件衣裳, 快走幾步去吹了燈,只留了屏風外兩盞,暈染出些微光。

她偏頭能看到山光遠這麽大一個人, 縮腿蜷在小榻上。

山光遠睡不著, 言昳也睡不著,可倆人非要緩著呼吸, 裝做自己已然睡去的樣子。

言昳細細回味著。

她前世被諸多情緒與復仇之心塞得太滿, 她雖然也想過要狠狠的背叛那被強迫的婚姻, 可她的欲, 多在權勢與金錢, 多在支配他人、身登高位上。

她也想過要做個自由的純粹的“壞女人”, 去放縱自己的欲'望,去無視一切規則, 可在她過強的權欲面前,言昳很少能感覺到身為女人的欲'望, 總不能是為了做壞女人,非要找個不熟的人睡一睡吧。

到今生, 她才漸漸感知到一些。

言昳躺在小床上, 盯著帳頂瞎想。她以前覺得看見山光遠的胸膛或者裸著的身子, 心砰砰的跳的感覺就是渴望。

但又不是。

山光遠確實生了讓她無法不心動的皮相,但那種吸引她眼球的“色|欲”,更像是水面上的油在燃燒,而她浸在水中觀火。

那是引線而已,真正的雷是他多年與她堆砌的細節,是他凝視她的目光,他張開的骨節凸起的手指,是一切一切。

言昳對很多現實存在的事物都有很強的掌控力, 對待自己的心與欲則不然。她的毛孔是慢慢的張開,品味出一切的不同,想著這身下的絨毯有他的氣息,身上的披風有西北的風,空氣裏有他半濕的頭發慢慢蒸幹的水汽,還有抹在手上的油膏過於濃烈的香氣。

言昳慢慢意識到,脊梁裏有暗火,像是炭塊暗紅色的內芯一樣,在緩緩的吞噬著的燃燒。

這火燒的真是慢,又真是無法阻擋。而且她意識到,山光遠怎麽想她,她怎麽想山光遠都不重要,她不在乎情不情深。她只在乎他的手紋下只有她的肌理。

她有些燒糊塗了,覺得這床底下也擺了火盆似的,一瞬間都想推開披風坐起來,跨到小榻上,去將他搖醒,去捏他的臉頰,去扯他的衣襟,去大聲說要他在床笫也向她效忠。

言昳又覺得是錯覺,捉摸不定,一股腦直愣愣坐了起來,猶豫著要不要下床朝他走下去。

山光遠怎麽能睡得著,他聽見她起來了,一開始為了裝睡,沒敢問她。看她半點呆坐在那兒不動,他忍不住道:“怎麽了?你是要喝水嗎?”

言昳緩緩的轉臉來看他,她聲音有種粘稠含混的微啞,山光遠聽她咕噥了一句。

他:“什麽?你要什麽?”

言昳吐出一口氣,聽見他聲音如此穩重,自己入了魔的腦子清醒了幾分:“太熱了。我後背都是汗。”

帳內絕對算不上暖和,但他有同感,山光遠正想要開口,言昳重重的倒了下去,抱怨道:“我真不該住在這兒。我明兒早上起來就走。”

山光遠不知道該怎麽接這話,他覺得不舍又對不住她似的,只能從榻上瞄著她,言昳似乎翻過身背對著他,當真要睡了。

倆人都不知道彼此是什麽時候睡著的,言昳醒來的時候,感覺被窩裏全是自己的汗,看帳頂,像是天都沒亮,她從懷裏掏出溫熱的懷表,已經五六點鐘,軍營內似乎都開飯了。

她起身,山光遠睡著,他臉朝著外頭,睡得好像很不安。言昳起身收拾,她看著自己眼睛下頭都發青,也沒什麽余力心思化妝,只想趕緊跑。

再不跑,她說不定一上頭一腦抽,幹出什麽讓人無地自容的事兒來。

言昳正從小桌上拿起自己的耳墜戴上,就發現他平日擺放護臂、腰帶的台子上,在雜物堆疊的隱藏下,還放了一個裝飾繁復造作的金屬盒子,跟給她買的面霜好像是同一家的。

言昳擰起眉頭。

難道是他還買了一盒打算送別人?

她忍不住伸手拿起來,打開蓋,只發現霜面上一個極其明顯的大指印,顯然是他自己用過。

他用這玩意兒幹嘛呀?

言昳也摸了一下,好像放了珍珠粉和一些草藥,這不是尋常女子的美白產品嗎?他買回來,難道是想給自己美白?!

言昳忍不住回頭,看著皺眉睡在榻上的山光遠一眼。他眉心擰緊,好似在夢中大軍橫掃,殺入敵圍。

言昳憋笑不已:他那張臉,抹珍珠粉……不太合適吧。

山光遠醒來的時候,言昳與她的眾多私兵,已經離開了京師。

他有些懊惱自己起晚了,但他也沒想到言昳會起這麽早,就跟躲著他一樣提前出發。

他更衣洗臉,甩掉滿腦子的昨夜夢境,心裏甚至擔憂起來:他可別說了夢話,把夢裏看見的遇見的說出來讓她聽見了罷!

不過瞧見桌子正中,無數軍報之上,大張旗鼓的擺著他買來的“祛眼下青”的面膏,難道是某人翻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