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擦洗(第3/3頁)

主帳屏風後頭掛著塊麻布簾子,輕竹繞到後頭看了看,道:“您要不睡會兒,後頭有個窄床,還有個折疊的小榻。咱們的人估計在軍營裏,也只能睡地鋪蓋,條件不能比這兒好了。”

言昳總覺得那床是山光遠睡的,她不肯,嘴上直說:“他在軍中,肯定不可能天天洗澡,太臟了,我不睡。”

輕竹看她眼睛都睜不開,說話都像是上下嘴唇黏在一起,勸道:“小榻上也行,我給您鋪上披風墊著,您就眯一會兒,等山將軍回來,我肯定叫你。”

言昳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帳頂,被輕竹扶著,人已經困迷糊了:“莫不是船被燒了,家當也被人炸了,他沒臉回來見我,這都什麽時候了——”

她說著,人剛碰到小榻上墊起來的軟枕,就睡著過去。

輕竹知道二小姐心裏裝的事兒太多,有些心疼。來了西北總是如臨大敵的,除了在寶世子前頭能笑一笑,言昳也就在這軍營之中落得幾分敢酣睡的安心。

輕竹伸手,將言昳腳上靴子脫了下來,放到火盆前烤著,瞧見旁邊架子上有幾件山光遠洗凈的皮襖與披風,也隨手扯了一件,給言昳蓋上。

那小榻確實硌的不太舒服,言昳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之間,就感覺到一點點冷風,以及竊竊私語的說話聲。

她稍稍睜開眼,迷糊中就瞧見山光遠立在門口,似乎輕竹與她交代什麽。

山光遠轉頭看向她,輕竹閃身掀開帳簾離開,又是一陣微弱的冷風,直到山光遠輕手輕腳的走過來。他身上有一股濃重的硝煙與血腥味。

他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冷風,言昳很想張嘴埋怨他一句,但實在太困,她說不出口,只瞧見山光遠摘了滿手的灰玉與黃銅扳指。這年頭因為□□填裝速度很慢,他有時候還會在中距離拉弓射箭。

扳指被他輕輕放在了榻邊小桌上,小榻上還有他買給她的包裝艷俗的油膏盒子。他拿著盒子看了看,似乎發出了一聲呵氣般的輕笑。

言昳的視野裏看不到他的臉,只瞧他動了動被凍得青紫的手指,想要伸手碰碰她的臉,伸到一半卻作罷。

言昳幾次迷糊中醒來片刻,目光搜尋著他才安心睡去:

一會兒他半側著身子站立,拆了掌心的繃帶,露出滿是細深血溝的手背。

一會兒他似乎脫了披風,只穿著圓領黑色素袍,端著盆溫水靜靜走過去,在遠處拿巾子洗凈手臉,又伸進胸膛裏擦了擦。衣服上沾滿了血跡,但沒有破口,應該是別人的血。

言昳再次睜眼,覺得身邊很暖和,似乎是他把幾個火盆暖爐都移到她榻邊,又給她蓋了件厚重的大氅。

他簡直像是要給她捂汗治病似的,言昳熱的有點睡不著,忍不住將胳膊伸出來。她腦袋不清醒,但也覺得都該半夜了,他怎麽還不睡,探頭看他。

山光遠在屏風後窸窸窣窣,有點巾子攪動水的聲音,言昳略一探頭,就瞧見半個健實的肩膀,從屏風後露出,他伸手拿了塊麻布巾子,沾著水正在擦後背。

言昳屏息,腦子裏陡然驚醒,定睛去看。

他確實很結實,但不算肌肉健碩的誇張,只是他天生寬肩窄腰,骨架堅重。在刀光劍影中精煉到極致的肌肉,因略深的膚色、橫縱的傷疤、和擦洗時流淌下來的水痕,更顯得像是他崢嶸戰功的鎧甲。

山光遠竟然是比較容易留下傷疤的肌膚,多年在金陵爆炸時留下的傷,還有著略顯可怖的痕跡。也是,她五年前的時候,雖然自己受傷被他小心處理了,可她都沒看一眼他的傷疤,真算是沒良心了。

山光遠估計是為防止信令兵突然沖撞,平日都在這屏風後擦洗,也都習慣了,並沒有注意到言昳躺的位置,其實是能看見一小部分的……

言昳發誓自己真的只是微微挪了一點腦袋,而山光遠正彎腰去洗巾子,她就瞧見了他後背一路向下的蔓延到腰臀的線條,以及他大腿上的肌肉,膝蓋後的腿窩。

他、他真是擦全身啊?!

……她賊眼死盯著,眼見著山光遠弓腰去擦膝蓋,他半邊身子都快在言昳眼下看全了,她實在有令她大開眼界的身姿,言昳忍不住在厚重的被褥中倒抽一口冷氣。

山光遠聽見聲音,猛地一驚,站直身子,亞麻巾子一擋,往屏風後退了半步,驚疑不定。

言昳心裏大叫一聲完蛋,急中生智,順著那吸了一口氣的聲兒,發出了造作的“啊嚏!”

簡直像是故意裝嗲的噴嚏聲,回蕩在寂靜的主帳下,言昳在被子裏死死掐著兩只手,哀叫了一萬聲要死。

山光遠半晌,輕聲道:“……言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