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求娶

白色漆木的四層塔樓上, 言昳靠著圍欄坐著,低頭往下看,巨大的銀杏古樹撐起一片黃葉金雲, 遮擋住了樹下的行人與小路。

蘇女銀行成立資產托管業務的分社不過四年, 言昳當時主持分社成立時,就說過, 京師會是客戶最多的地方, 她們必須要買個足夠闊氣的大地方。

兩年多以前, 言昳通過寶膺的介紹, 買下了眼前這座深若虛谷的府宅, 當做蘇女銀行資產托管分社的所在地。

寶膺說是他表舅父的房子。也就是說, 這兒以前是個王府。後來那位聲名赫赫家財萬貫的舅父王爺被哢嚓了,房子卻留了下來, 面上無主,暗中被各個富商高官私下多次交易。

現在落在了言昳手中。

越是個尊貴又有歷史的環境, 越是吸納old money的好地方。

蘇女銀行幾位股東之前還不以為然,認為資產托管, 那必然是資金流動最活泛的江南兩廣地區才做得動。卻沒想到言昳破除了資產托管注冊人性別的限制後, 京師有大批資金湧入蘇女銀行, 蘇女銀行這才幾年就躋身第二,成為儲蓄、貸款與投資方面僅次於晉商銀行的地方。

很簡單,現在通貨膨脹那麽嚴重,稍微有點腦子的實業家,就會拿著錢盡快去激進投資或增產,而不會在經濟如此動蕩的時候交給托管機構。

只有對這方面一竅不通,但又埋藏堆積了太多財富的京師百官們,才會把家裏庫裏堆了幾百年的舊錢拿出來給蘇女銀行。

再加上, 早些年言昳通過在蘇女銀行的賬戶做空環渤船舶,公主想施壓蘇女銀行來找人,這麽多年都沒找出來。也讓很多高官都隱秘的知道——蘇女銀行是最安全的,最不牽扯上公主的。

他們本來就怕顛沛流離中自己的銀錢隨著地位的跌宕而消散,恨不得都一股腦往蘇女銀行中塞。

蘇女銀行還是不開放男性儲蓄業務,但高門檻的投資相關的業務是不分性別的,因此在百姓之間還成立了一系列跟蘇女銀行相關的金融產品。

比如一個男性購入了甲商號的股票,甲商號吸納了十萬個普通男性的股錢,它不進行經營,它唯一做的就是把這些錢集合起來,讓蘇女銀行去托管運營投資。等得到回報之後,再給自己的男性股民以分紅。

言昳望著金葉枝杈下頭,來來往往的達官貴人,在蘇女銀行高矮胖瘦的女算吏的指引下,行至各個房間商議投資。

這裏來往的人,跟寶膺那兒的煙深水闊舍幾乎相反,走在這兒的多少是王朝的僵屍與水蛭,拿著充滿黴點的銀票、銹斑的銅錢,像是給隨時準備在倒塌大廈下逃難的自己,找一條退路。

其實這幾年言昳也試探出,蘇女銀行的股東,大部分都是傳統實業家,對金融不夠了解。

言昳在金融方面的獨樹一幟,使她覺得她有資格跟這些締造傳奇的女富商平起平坐,甚至讓蘇女銀行成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之一。

她捏著手指,望著銀杏古樹思忖,輕竹忍不住上去握了一下她的手:“二小姐,你今兒是怎麽了,光捏手了,你看都捏紅了。不是被什麽蟲子蟄了吧。”

言昳低頭看自己掌心,隱隱還在發癢,嘖聲道:“就是被蟄了。”

正說著,聽見樓塔下木跟鞋有節奏的敲擊地面聲,她身子挺直幾分,不一會兒,便瞧見秦老板走了上來。

秦老板全名秦夢和,是蘇女銀行幾姓老股東中,年紀最輕的。個子細柳瘦高,溜肩薄背,似乎身體很不好,面容素白嘴唇毫無血色,她裹著銀月色的衣袍,身上幾乎沒有裝飾首飾,只有腕子上帶了個銀鐲子,頭上單髻別了一對兒白玉搔頭。

還是言昳印象中那個像紙一樣的女人。

看似坦然幹凈,實則經緯與韌勁交織在薄薄的身子裏。

一對比之下,言昳就是對面的艷火一團。

言昳先開口笑道:“秦老板一向不愛跟我寒暄,您好不容易有空,我也開門見山。說是晉商銀行的賬目,您那兒查到很多端倪?”

秦老板拿給她看,言昳翻了翻,皺起眉頭:“這麽多賬頭的貸款?還特別是在陜、晉一代……這簡直是人人頭上都有貸了吧。”

秦夢和頷首:“但因為卞宏一掌控下的地域,朝廷衙門幾乎不歸中央管,而是他私人的轄屬。所以從黃冊戶籍到賦稅賬目,統統接觸不到。”

晉商銀行作為大明最多儲蓄的銀行,也是個徹頭徹尾的純私人銀行。但早些年因為晉商作為地域性的寡頭團體,家族眾多,相互拉扯,有自己的的審慎與信用,晉商銀行雖私有但一直可靠。

直到卞宏一盤踞晉地的近二十年,晉商從寡頭多強,變成了卞家極權,晉商銀行的本部都在一個獨立的國中國裏,幾乎是晉商所有的政策、印鈔都無法被任何朝廷衙門所管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