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投資(第2/8頁)

很快就涉及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一個已婚女工賺的工錢,是否應該屬於她的丈夫。

畢竟當時,貧困的女人的肚皮都可以被丈夫賣給別的男人,她做工的錢應該屬於誰,在當時很多男人看來是不用問的問題。

但女人們也不是騾子呢。

從幾十年前開始,關於女工工錢的問題,就開始了血淋淋的鬥爭史。

那時,每個月都有新聞:女工不願意把錢交給賭博酗酒的丈夫,而想要讓孩子去讀私塾,卻被丈夫活活打死,奪走了錢,而後帶著屍體去工廠鬧死。

幾乎只不過垃圾丈夫換換醜臉,慘案幾乎套用同一個模板。

還有更多:女工被家人逼迫連續上工累死的事;女工中童工極其嚴重的問題;男人在發薪日齊聚替妻子冒領工資的事;工廠壓低月錢、環境惡劣的問題……

太多了。騾子也不能這麽被抽打還得不到一塊兒玉米饃饃。

這再也不是大家被割裂在一個個小家的時代,女人們是可以穿著破舊的圍裙,聚集在悶熱的昏暗的擁擠的工廠裏,千萬個腦袋湊在一起議論。一句話能傳遍所有紮著耳洞的耳朵,一個會讀報紙的人能把一段慘案讀給所有人聽。

一切先從蘇州北部的一個小型作坊開始:工廠主“為了防止矛盾”,禁止所有的女人自己領取月錢,必須由自己的丈夫在月初替她領取工錢。

而丈夫們沒有吃那份苦,受那份類,只覺得錢算是白來的,收錢時核算的也不仔細,工廠可以趁機克扣。而且這些男人為了錢也會不允許妻子偷懶,會趕她們來上工。

最早,在這家作坊裏,八十多個女工決定住在作坊裏,不給自己的丈夫做飯洗衣,來逼迫丈夫交出錢。

但事情從小的家庭矛盾,很快就激化到她們與作坊之間的矛盾,她們痛斥作坊把錢交給丈夫,並且說自己沒收到錢就等於沒有發薪,她們絕不願意做工。

作坊主憤怒之下,竟然派人去毆打這群在作坊內盤踞著不肯走的女工,其中三名女工被當場打死!

鬧出了人命,這事兒就太大了!這一場本來帶有置氣與憤怒性質的罷工,很快被江南本地的一些小報刊登,到了沒兩天,傳遍了江南各地!

蘇州是全大明的織造中心,這裏的女工跟著一呼百應掀起了女工為首的罷工活動。

要求就是三個字,財產權。

我的錢是我的,我可以用,我可以存,是我的嫁妝,是我和離了也能帶走的錢。

但在那個時代,女人聚集在一起,往往只有一小部分意志堅決、激進沖動的,一大批猶猶豫豫、隨波逐流的,尾巴上更會吊著一堆碎嘴勸好、當“安分好女人”的。

蘇州女工的正式罷工,範圍雖浩浩蕩蕩覆蓋了江南各地將近二十萬女工,但不過三天,就有一大堆男人要去搶活,一大堆女人後悔的回去做工的。

就像是煙花,剛剛炸上天,就落下來。

蘇州女工中算是最頂尖的幾十個繡娘織工,在那時組建了個織女羅綢社。這個聽起來像是小姐妹一起繡花的民間結社,決定真的把這些織造廠炸上天。

她們吸納了罷工女工裏,最意志堅決的那一波人,而後開始了行動。

最早先是各地織造廠,發現有大量的繡針、發簪,被插進了蒸汽機的冷凝器調節閥門的縫隙中,導致機器根本無法開工運轉。緊接著幾個強行招臨時工也要開工的工廠,發現自己的泄壓閥出現了故障,汽缸中混入了鐵砂,煤炭中混入了硝石,蒸汽機運作後沒多久就發生了爆炸!

下手的人,都是懂行的人。

就在那一個月,從徽府到福建,大大小小的織造廠,發生大小事故的,最少有七十多家!半個江南的織造業在爆炸與罷工中,陷入癱瘓。

各大織造廠背後的富商,從催促著官府要徹查要抓人,到後來也坐不住了。

只不過把錢直接發給女工,保障女工自己能收到錢,這沒什麽損失。那麽多訂貨的單子,如果不能及時開工,每再拖一秒就是白花花的銀子要沒。

甚至再拖下去,先倒閉都有可能!

還不如趕緊求和。

甚至各大富商都想著,誰先求和,誰就能搶占市場!

但女人們曾經被這樣花言巧語蒙騙過很多次了。這次必須要做一些不可動搖的改變。

織女羅綢社為首,並沒有接受某些工廠給的優厚的開工條件,而是要求江浙兩府,明文律例,寫出女子工錢為女子所有,丈夫最多只能支配其中一半。任何女子也有財產繼承權,可以開設銀行賬戶、獨立進行大型的買賣生意等等。

其實自那時開始,各府自治權力就比較大了,各地律法都有所不同,這個要求在某些地區幾乎沒有可能答應。但在以女工為經濟命脈之一的江浙兩地,不答應顯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