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殿試(下)

面如土色的劉承珪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漢白玉台階下的進士隊伍。

“看,劉承珪臉色難看的緊啊!”丁照行立時幸災樂禍起來。

王嗣宗還是不吱聲。

一個個新科進士,被宣召進去,也有同時宣召兩三個的。

他們回來,有得歡喜,有的懊惱,反應各不相同。

丁照行越發唉聲嘆氣,隱隱感覺,好像是按照總成績順序選的,總成績一直未公布,要等聖天子點了一甲之後,再按照總成績排出進士名次,甚或聖天子,若心血來潮,說不定就按殿試觀感定下更多排名甚或全部排名,那殿試最終排名,就和會試成績無關了。

“陜中道汾州新科進士王嗣宗!”終於,翰林班內郎喊起來,“哪一個是王嗣宗?”

“王兄!勉哉!”丁照行雖然沒輪到自己,但還是為王嗣宗加油打氣。

王嗣宗對他笑笑,邁步走向那金色琉璃瓦燦燦生輝的大殿。

……

“李卿,你看這些人才如何啊?”殿內,陸寧突然問旁側吏部尚書李景爻。

李景爻呆了呆,方才一直看聖天子臉色,但卻看不出什麽端倪,這話就難回答。

說起來,自己追隨聖天子已久,還在海州任別駕的時候,就結識了當時還是東海公的聖天子,甚至經歷過聖天子年少輕狂,四處豪賭之時,到聖天子稱齊王,自己更將自己的愛女,嫁給了尤國舅。

但到今天,要說揣摩聖天子心思,那也是難度太高的差事,根本揣摩不透。

“臣覺得,本朝人才濟濟,百多名新科學子,卻難以涵蓋。”李景爻無奈的來了個萬金油說法,不管聖天子對學子們滿意不滿意,這話都沒毛病。

趙普看了眼李景爻,很多人,都覺得李景爻飛快躥升,列六部尚書,和尤家不無關系,但自己一路追隨聖天子,又哪裏會不知道,聖天子看人,和常人完全不同,外戚身份,很多時候還是升遷的一種阻力,尊位聖天子不吝惜給外戚,比如李景爻的女兒,都封縣主了,但權責之臣,聖天子天然就抗拒使用外戚。

聖天子也不喜歡重臣之間結親,自己的長子承宗,雖然剛剛十三歲,但自己特意給訂了門親事,從小康之家選了童養媳,說起來,承宗小時候,還被聖天子抱過呢。

聖天子單槍匹馬,從宋州接回的自己妻兒。

現今想想,真是榮耀無比。

李景爻在聖天子東海舊識中,除了自己,最是位高權重,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但現今,卻漸漸圓滑了,看來,怕也到頂了。

陸寧看了李景爻一眼,正好外間,又進來一名學子,陸寧便沒說話。

“學生王嗣宗,拜見聖天子!陛下聖安!”這名學子濃眉大眼,操著山西口音,跪下磕頭,隨即起身,和其他學子,一直跪到覲見結束完全不同。

陸寧不知道怎麽,就明白他的意思,雖然自己免新科進士跪拜,但畢竟是正殿覲見天子,如何能不跪拜?爾後,便又遵從自己聖諭,起身應對。

如果是自己,也會這麽做吧。

陸寧心下微微一動,但不動聲色看著這王嗣宗,淡淡道:“明法滿分,其他四科一塌糊塗,看來,你腦子不太靈光,只會死記硬背了!”

“是,學生一直愚鈍!”王嗣宗躬著身,自不敢擡頭看聖天子一眼。

“齊律六十八第三條為何?”陸寧問。

“六十八為詐偽之罪,第三條,掌寶及符、節主司,不覺有人盜用者,減盜用人罪五等;印,又減二等。”王嗣宗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陸寧又問了幾條,他都是對答如流,甚至陸寧問的剛剛頒布不久的《征募法》新章,他也一字不差的答上來。

“好,有樁疑案,你看該如何斷?”陸寧沉吟著道:“一晚月黑星稀,一老嫗背包袱走在路上。一男丁從後搶包袱疾逃。老嫗大喊,有好心路人追之,抓住盜賊。盜賊反陷害路人。老嫗因為天黑不辨,不知道誰是盜賊。”

“你若為推官,如何斷?”

幾名重臣都是一呆,這個故事,民間廣為流傳,是稱頌一個機智的縣令的,那故事裏,縣令另兩個人賽跑,跑的慢的就是盜賊,因為路人比盜賊快,曾經抓到盜賊。

這書呆子,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故事啊?

王嗣宗想了想,“若是學生來斷,便查明兩人籍貫,住址,過往行為,以及當晚行蹤,互相印對比證,捕盜人,該當有人證知曉他當晚去做什麽,盜賊,就未必讓人知道他當晚行蹤,當然,此也要借助兩人過往品行比量,不然若盜賊臨時起意,也會冤錯了人!總之,有許多辦法,總能查出些端倪。”

陸寧笑笑:“果然愚笨,何不令兩人賽跑?慢者便是盜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