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都是孫家人(下)

永慶坊有點貧民窟的意思,住的應該都是城中工匠、苦力之類。

焦氏指路,馬車停在了一個籬笆院外,裏面幾間房,都是灰土土的泥坯草舍。

要下馬車時,陸寧拿出一方手帕給焦氏,“擦擦臉上土。”

焦氏一呆,忙接過,擦拭額頭,嬌滴滴道:“謝謝老爺。”

而她進宅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見有人進院,草舍裏很快迎出來一名青年男子,見到焦氏就是一呆,但還沒等他開聲,焦氏已經訓斥道:“閉嘴!”

那青年男子立時不敢說話,畏畏縮縮的躲到了一旁。

草舍裏光線有些暗,陸寧跟在焦氏身後進來,便見到了正掙紮從鋪著硬木板的幹草上爬起來的一個小夥子,他鼻青臉腫的,腿好似被打傷了,扶著東西,才能站定。

“啊,啊,啊……”小夥子很是激動,比劃著手勢,自然就是焦二了。

焦氏蹙眉看著他比劃,好一會兒,對陸寧道:“老爺,潘鶯鶯,就是那老東西,那孫相公的兒媳,真的被馮延魯囚在府裏。”

焦二郎聽到焦氏說“老東西”,似乎有些不滿,啊啊的比劃了幾下,顯然焦二郎知道焦氏說的老東西是誰,以前也沒少在他面前說。

焦氏也不理他,還是輕軟聲音跟陸寧說:“老爺,很多事,二郎也說不太清楚,只知道打他的人說,孫相公的兒媳,今晚就會被糟蹋。”

陸寧微微點頭,焦二郎好一通比劃,自然不是僅僅這些話,見了妹妹高興也好生氣也好,還有他們兄長在哪裏之類的,想來都有交代,但這焦氏,自然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信息是什麽。

焦二郎這時看向陸寧,狐疑的比劃了幾下。

焦氏蹙眉道:“那老東西以前是老爺家奴仆,見到老爺要磕頭的,你也跪下磕頭吧!”

焦二郎臉漲紅,咬著牙,生悶氣,看來特別了解妹妹性子,自不信妹妹說的。

陸寧卻是琢磨著焦氏所說,“今晚,孫相公的兒媳就會被糟蹋。”

這是毆打焦二郎的馮延魯仆役所言,當然,這肯定不是奴仆原話,奴仆應該是說,今晚孫晟兒媳就會和中丞成就好事之類的。

毆打焦二郎的奴仆,自然是得意洋洋說的這些話,欺負一個啞巴,更用言語羞辱刺激這個啞巴,卻無意中泄露了一條秘辛。

馮延魯躲去了軍城,那孫家的少夫人卻在本城中的刺史府,今晚和馮延魯成就好事?

那就是,馮延魯眼見北國軍馬沒渡江的跡象,色心又起,要將這孫家少夫人接去軍城?

這種事,馮延魯還是有些心虛的,所以,應該會晚上靜悄悄進行,畢竟,不管是霸占人良家婦人還是將這良家女子接進軍城糟蹋,光天化日下,若鬧出什麽風波,終究不好看,容易被廟堂上政敵抓到把柄,雖說現今戰亂,但自然還是謹慎的好。

何況若不是現在江東亂成一團,馮延魯色膽應該也沒這麽大。

“二郎,孫家那少夫人可信服你?”陸寧突然問。

焦二郎好似沒聽太明白,疑惑的盯著陸寧。

雖然江北尤其是淮北,娘娘、夫人之類的稱呼都有了不同的含義,但焦二郎自然不懂。

焦氏猶豫了下,道:“老爺,她姓潘,名鶯鶯,實則,實則,她以前對我很是尊敬,稱呼我為小娘……”

陸寧微微點頭,略一沉吟,看向焦二郎,“我有辦法救你家少主母,不過,需要你相助!”

焦二郎卻比劃了幾下,滿臉不相信,想來是覺得和妹妹同行的這家夥,也是滿嘴謊話。

“你這家夥,一點不知道好歹!”焦氏瞪起了水汪汪桃花眼。

陸寧笑道:“算了,也沒時間多解釋,走吧,我要策劃一番。”本來焦二郎搗亂的角色,只能別人來扮演了。

……

鄂州刺史府後宅,一處鏤花窗欞雕梁畫柱的房舍。

潘氏俏臉蒼白,呆呆的坐著,桌上豐盛菜肴,她卻沒一點胃口。

煎熬,每時每刻都是一種煎熬,她甚至有時會想,也許,那一晚沒有北國軍馬帶來的巨變,現今也就沒這樣度日如年的折磨感覺了。

隨之,她就知道自己這想法不爭氣,眼淚在眼圈裏打晃。

手裏,緊緊握著一枚銀釵,恍恍惚惚,冰冷的銀釵尖刺到了脖頸,可是,又放下,終究沒有勇氣,面對死亡。

突然,她覺得有一絲不對勁,猛地睜開美眸,桌對面,站著的紅裙美艷婦人,可不正是失蹤了快一年的小娘?

潘氏禁不住就要驚呼出聲,可隨即,紅唇間就被毛巾緊緊堵住,握著毛巾的手後,是一個強壯有力的臂膀,潘氏更是驚駭,要喊,但嗚嗚的,發不出一點聲音,身後的應該是男人,好強壯好強壯,他只是一只手用毛巾捂著自己的嘴,更好像在盡量不和自己身子碰觸,可是,就這一只手,就讓人感覺,螞蟻面對巨人一般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