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童話故事裏的糖果)(第2/3頁)

陳碸揉著梁白玉後腦勺的頭發把他摁進胸膛。

每年……

沒有了,今年都過不完了,也不會有明年,每年了。

我是要跟你一起走的。

另一個世界或許也會有金銀花……到時候再給你編花環。

.

陳碸無法判斷梁白玉那三粒藥的藥效是多久,他內心的焦慮慌亂都被現實磨光了。

喂梁白玉吃下藥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和梁白玉迎向終點的準備。

梁白玉的精氣神差不多回到了去年年底的狀態,還沒說話眼睛就笑了,他披著長發唱京劇,改了調子,淒楚淡了,多的是涓涓細流的平靜。

陳碸會什麽都不做,只聽梁白玉唱京劇。

而當他拿著大笤帚掃院子的時候,梁白玉就坐在院門口看他忙。

“都是灰。”陳碸道,“你回屋去。”

梁白玉搖了搖頭:“不要。”

陳碸只好由他去。

梁白玉懶洋洋的往後靠,竹椅前面的兩條腿翹起來,重心不穩的吱呀吱呀響,隨時都能倒的樣子,但就是不倒。

堂屋正對著梁白玉,門是由木板拼成的,門有大大小小的縫隙,會漏光,卻也擋不住風雨。

門底部發黑長黴。時間留下的痕跡,到處都有。

梁白玉微垂的眼裏泄出的光在所見之處跑了一遍,他閉了閉眼,擼一把懷裏的小黑狗:“發財啊……”

發財哼哼唧唧的蹭他。

“小傻狗,認得我了吧,認得啊。”梁白玉撚它下巴上的毛,眼前浮現的是一串幹癟的山芋藤手鏈,和幾片樹葉,它們被放在抽屜的書裏,是他無意間翻到的。

那是一個閱歷豐富,外形硬朗內心柔軟的男人……樸實的浪漫。

“陳碸。”梁白玉喊。

男人停下揮動笤帚的動作向他看來,眼裏都是他。

“我想聽你吹口琴。”梁白玉說。

不多時,院裏就響起了口琴聲,吹的是在攜手走在太陽下的愛情故事。

梁白玉聽著聽著,睡著了。

這天傍晚,他紙飛機沒折好就開始吐血,像是要把身體裏的血全部吐出來。

期間還似癲瘋發作,認不清陳碸了,逮著哪就咬,口口見血啃掉肉。

不像是人了,像是野生的動物。

陳碸眼都不眨的給梁白玉咬,一點也不反抗。

只有梁白玉摳自己腐爛的腺體時,他才會有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梁白玉倒在了陳碸身上,雙手垂了下去,嘴邊身上都是他的血。

陳碸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放在梁白玉脆弱不堪的脖子上面,兩指捏住,一點點加重力道。

幾瞬後,他徒然一抖,掐著梁白玉吻了上去,鼻息裏都是濃重又冰冷的血腥氣,窒息的痛苦讓他面部變得扭曲。

.後半夜梁白玉毫無預兆的清醒了,說要吃紅糖雞蛋。

陳碸把他抱去廚房放在椅子上,雞蛋才剛打進鍋裏,就見他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喊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

陳碸背對著熱氣騰騰的大鍋,面前是一片深暗,他彎腰去摸梁白玉緊閉的雙眼,“又沒有吃到。”

“第幾次了,紅毯雞蛋煮好了,你走了。”

陳碸慢慢蹲下來,手臂抱住青年的腰,臉埋進他懷裏。

人生是由一個又一個的遺憾拼湊而成。

至於完美,

那是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裏的糖果。

.

深山裏萬籟俱寂,生靈們都在安安靜靜的沉睡,醒來就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陳碸點了一根他爹留下的紅雙喜,坐在門檻上一口一口的抽了半根,他站起來,家裏家外走了走。先是把雞鴨鵝的圈門打開,接著就撤掉了籬笆院的門栓,之後他回到屋子裏,在梁白玉的身邊躺下來。

梁白玉穿著花襯衫和黑西褲,腳上是雖然刮爛了不少地方,卻擦得很幹凈的皮鞋。

褲腿跟鞋之間是一截細瘦腳踝,被白襪子包裹著。

墨發白臉,眉眼濃墨重彩又淡如水煙,心口沒有起伏,整個仿佛一頁將要化作無數光點,消失在天地間的書中插畫。

陳碸闔著眼和梁白玉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拿著一盒火柴。

人可以好到什麽程度是不能計算的,同樣的,誰也不能確定,一個人能壞到什麽程度。

所以,他要一把火燒掉他和梁白玉的身體,以及這個家。

劃出火的火柴被彈出去,一碰到床被就點燃了。

陳碸側身把梁白玉摟進懷裏,唇蹭著他的鼻尖,眼睛,停在他眉心。瞬息過後,陳碸猛然睜眼。

沒走……?

陳碸恍惚著把手伸到懷裏人的鼻前,察覺不到半點氣息,是錯覺,只是錯覺……

已經走了,回不來了。

過了幾秒,陳碸猝然爬起來,屏住呼吸去解懷裏人的襯衫扣子,手顫得厲害,一顆扣子都解不開,他一把扯掉,兩眼盯著暴露出來的蒼白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