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年輕女人一直彎著腰,頭頂有幾根白發。

“啪……”

潮濕的水泥墻滲出水跡,一滴水煮順著墻面滑下來,砸在了梁白玉的腳旁,他扶著陳碸的肩膀,把自己穿反的棉鞋調了個邊。

“你求我,我還是一樣的回答。”梁白玉說,“我沒有什麽好隱瞞的。”

話落,梁白玉就將那天楊鳴來趙文驍家找他,到離開的整個過程口述了出來,他說:“就這些。”

楊玲玲哭紅的眼睛緊盯著他:“還有別的?”

梁白玉沒有避開她的眼神,直接對上她的那一絲抱著僥幸心理的期望,並將其擊碎:“沒有別的。”

楊玲玲的嘴唇發抖:“去年年底,我找過你幾次,談的都不愉快,你不喜歡我,故意在這時候給我使絆子……”

“小楊老師啊,我澄清兩點,”梁白玉打斷道,“一,我沒這麽閑。二,我也沒有不喜歡你。”

楊玲玲用手裏皺巴巴的衛生紙擦掉流出來的鼻涕,正想來一句“你還能喜歡我這種鬼話你也能說得出口”,就聽他說,“我的意思是,我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固定的人和事上了,你不在裏面。”

談不上喜不喜歡,無關緊要。

楊玲玲的情緒組成占大頭的不是難堪,她也沒心思去揣測梁白玉話裏有無嘲諷,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她弟的行蹤。

“那他去哪了……”楊玲玲撕扯著指間的衛生紙,兩眼無神空洞,“玩得好的幾個朋友,我都上門找過了,都沒有見過他……”

梁白玉沒說話。

陳碸見他站不太穩,就擡起手臂從後面護著他,以防他摔倒。

門口只有年輕女人瀕臨絕望的自言自語。

“他經常在村裏村外跑這跑那的,不回來睡的情況一年到頭多的是,我們都習慣了,過年走親戚討東西送東西別家也這樣,都這樣。”

“在親戚家住幾天是常有的,二十八不回來,二十九晚上或者三十早上肯定回,家裏還等著他貼春聯。”

“哪知道三十上午都不見人。”

“去二舅家……一問才……才問出這麽大的事。”

“他那天只在二舅家留下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吃了午飯就走了。”

“二十四……年初二……一周了,沒回家,能去哪啊?”

“不可能去縣城玩,他沒錢。”

“他有鬧過離家出走,跑去別人家睡的,可這次沒有吵架。”

“過年啊,不管怎麽了,在哪,做什麽事,年三十都會回家的啊……”

還有一個最壞的結果,根本想都不敢想。

潛意識裏避開了。

楊玲玲把最後一小塊衛生紙撕碎,她擡起頭看被陳碸護在臂彎裏的梁白玉。

在村裏,她弟往梁白玉家跑的次數最多,不管家裏怎麽勸怎麽爭吵,他都要跟在對方屁股後面轉。

梁白玉跟她弟無冤無仇,相處的模式也不像是單純的耍他玩。

所以……

梁白玉沒有在得知她弟失蹤的前提下,還要落井下石制造煙霧彈的理由。

他真的沒必要隱瞞什麽。

這個不得不去承認的事實瞬間將楊玲玲完全吞沒,她後退了好幾步,瘦小的身子撞到墻上,憔悴又茫然。

“我們以為他在二舅家,二舅以為他早就回來了。”

“正常步走,兩家的路程差不多一個小時出頭,雪天難走點,再怎麽也花不了兩小時,那條路我們找過了,也問了路上的人家,都說沒看見……到底跑哪去了啊!”

說到後半句,楊玲玲撕扯著嗓子尖叫了一聲,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

在屋裏聽了半天動靜的陳富貴沒叫兒子,他自個扶著墻一步步出去,看見楊家閨女昏迷著躺在床上,眼睛立即一瞪。

“怎麽回事兒?”

陳碸給楊玲玲蓋上被子,簡單的說了情況。

陳富貴皮包骨的臉上一派嚴肅:“梁白玉人呢?他知道什麽就趕緊說出來,別作太多孽,他爹媽都在地底下看著!”

“他該說的都說了。”陳碸走到門口,放下掛在旁邊的簾子。

靠著門框的陳富貴壓低聲音:“鄉下不像城裏,條件好的頂多騎個自行車,就沒什麽四個輪子的,出不了嚴重的車禍,人販子也拐不了十八九歲的大小夥……”

陳富貴一頓,“鳴小子離發熱期不近吧?”

陳碸攙住顫巍巍的父親:“楊玲玲沒提。”

“那應該就早得很。只要沒發熱期前幾天的生理性脆弱,以鳴小子的皮性和能耐,周圍幾個村子沒誰能在他手底下占便宜。”陳富貴從屋裏來這已經差不多耗光了心神,他說著說著就喘不上來氣了,更別提再去討論分析楊家兒子的事。

陳碸把父親攙回屋,他在院外找到梁白玉,一語不發的邁著沉慢的腳步走近。

梁白玉蹲在雪地裏,一下下把他面前那個樹墩上的積雪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