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陳碸背著水壺和幹糧,左手拎著一只死透了的山雞,右手拿了個手電筒。

背後是一大片深涼茂密的林木。

發財站在他腳邊。

家養的小土狗,幹著獵狗的活。

西邊不知道是有什麽異響,發財猶如脫韁的小馬,蹭一下就躥出去,橫沖直撞相當蠻橫,兩條小短腿跑出了幻影。

“咻——”

一聲哨響,嘹亮又尖利。

陳碸吐掉唇邊的長口哨,嗓音沉穩充滿厚度:“發財,回來!”

跑遠了的發財沖西邊低低吠叫幾聲,掉頭回到主子身邊。

它這時才往另一個人那湊。

然而它還沒湊上去呢,就被它主子的大手薅住後頸一塊皮毛,拎了起來。

男人咬住手電筒,一手拎山雞,一手撈小黑狗,他轉過身,長勁的雙腿往林子深處邁。

後面的草地樹枝被踩,伴隨著一聲哀怨:“我大半夜的來找你,腳都走酸了……”

“你怎麽都不看我,也不理我?”梁白玉貼上停住腳步的男人寬背,朝他耳後吹了一口氣,“我要傷心了啊。”

陳碸的喉頭發緊,沒有說話。

梁白玉勾住男人脖子後面的口哨掛繩。

陳碸把狗放下來,他拿掉嘴邊的手電,低頭抓住身前被拉扯的口哨,還是不言不語。

但他也沒強行把掛繩從青年指間拽走。

任由對方扯著玩。

逗他玩。

“半天都不出聲,是因為你爸讓我按的那份保證書?”梁白玉輕悠悠道,“迷信要不得啊,碸哥。”

陳碸一愣。

“還是不那麽叫你了。”梁白玉自言自語,“我才不要和別人一樣呢,你是菩薩嘛。”

他松開手上的掛繩,繞到前面,仰視高他很多的男人,笑得像春天裏被太陽曬得暖呼呼的貓,“菩薩。”

陳碸轉移注意力似的,轉了轉手電筒。

“你下山的那天晚上,我在你家門前等你……”陳碸小心道,“我以為你……”

“那晚我找我爸媽去啦。”梁白玉說的輕輕松松,手電的光打在他身上,他的視線向上移,晃過黑漆漆的樹影,嘴裏咕噥了句,“我沿著河走啊走,從上午走到下午,從下午走到晚上,一直走,腿疼死了,身上的衣服也都濕了,所以當時我從你身邊走過去了,沒睬你,不是因為保證書的原因,要和你一掰兩段。”

“就算哪天我被天打雷劈,也一定不會是因為違背約定,和你說了話。”梁白玉對看過來的男人柔媚一笑,“好啦,過去啦,帶我回家吧,我真的好想吃紅糖雞蛋。”

陳碸的袖子卷在手肘位置,麥色的小臂暴露在外,當濕熱的觸感擦著他鼓起來的血管經絡搭上來時,他聽見了胸腔裏的震鳴。

“啊……對了,謝謝你送的栗子,我吃過了,挺面的,也挺甜。”梁白玉雀躍的像個小孩子。

陳碸舉起手電,照他的臉,又怕光刺到他眼睛,就把手電下移了點:“你怎麽了?”

“沒什麽啊,我這幾天心情都不好,現在變好了。”梁白玉摸了摸打在他頭上的枝葉,“看什麽都順眼了。”

這個時間點,山下的村裏亮著不少燈,陳碸在山上能看得到,他也明白一定是出了什麽事,可他卻沒有跟梁白玉打聽。

他的心神都聚集在了挽著他的那只手上,連自己同手同腳都沒發現。

兩人一狗朝著平房的方向走。

梁白玉摘了幾片樹葉,有綠的黃的紅的,都被他喜愛的貼在鼻尖上,嗅淡鹹微苦的氣味。

“最近我每天都要長時間的巡邏。”陳碸很突兀的開口,“我爸那邊我也看不了,我請親戚幫的忙。”

似乎是在解釋,我沒時間下山了,顧不上你。

梁白玉走路不看腳下,草藤繞上了他臟得看不出鞋面的皮鞋,他還沒往前栽,顫著他的草藤就被一只腳踢開了。

“你爸的身體有好轉嗎?”梁白玉問。

陳碸搖頭。

“待會兒我不進去了,就在門外等你吧,你也別跟你爸說我來了。”梁白玉嘆氣,“他幫了我忙,我才幾天就出爾反爾,很不厚道。要是讓他知道我們還有聯系……”

後面的話被狗叫聲打斷。

發財又焦躁起來,它先前是沖西邊吼的,現在各個方向亂吼,明顯是感受到了威脅,又沒法鎖定對象。

梁白玉說:“外面有偷狗打狗的,鄉下也有?”

“沒。”陳碸安撫小狗,他壓著深邃堅毅的眉眼,盯視遠處。

“那發財怎麽這麽躁?”梁白玉抱起小狗,“怎麽回事啊,有外地人進山了?”

“不確定。”陳碸瞥一眼窩在青年懷裏蹭來蹭去的狗,眉頭皺了皺,手一伸就給拎了下去。

“有棵老樹上面出現了一個記號。”他說。

梁白玉把幾片樹葉放進西褲口袋裏:“樹很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