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漸隱

人類無法理解貓的情緒,在那些閃耀著桀驁的眼中。

或許,也會有過某些難以言明的落寞。

如果易春無法恢復人身的話,他覺得此刻的自己應當是寂寞的。

至少,在那些萬家燈火的照耀下,人性中的軟弱會被深深的、毫無防備的觸及。

鋒銳的東西會切開那些堅硬的外殼,而涓涓的流水卻能透過那些細微的孔洞。

然後,悄無聲息地浸潤其中……

易春並非感情淡薄之人,他的內心中也曾流淌過熾熱與光明。

也許在那些典範的故事中,這將是屬於他的救贖之旅。

但現在,易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他不再認為自己需要救贖的,他選擇的是追逐真摯的自我……

盡管老鼠之間,並沒有存在人類所認知的完整信息體系。

但一天之內超過十只老鼠的暴斃,已經引起了這片區域鼠群的躁動。

那潛伏在它們古老基因裏的某些因子,正在提醒著它們應該選擇離開。

並非是因為,它們能夠察覺到那危險的源頭。

而是沉浸在古老種群脈絡中的某些血淚經驗,告訴新生者:

未知的變化,總是會帶來意想不到的災厄。

在這一方面,趨於穩定在自然中絕非軟弱的表現。

也許是某些心靈方面的反饋,此刻的易春能夠感受到那些瑟瑟發抖和恐懼……

這自然是被人類道德所視為惡劣的要素,但它所賦予的刺激是難以描述的。

自然絕非只有溫潤的生機勃勃,它還有將一些席卷和毀滅的風暴!

但易春並沒有沉浸在這種狀態之中:

以人類的意識去鎮壓一群老鼠,並非多麽能夠令人引以為傲的事情。

就像幼童也能主宰一個蟻穴,但他能夠從中挖掘出來的快樂卻並不一定那麽充盈。

“伢子,過來恰飯了!”

稻草堆旁邊人家的老漢招呼著自家的孫子。

他的手上有火光不時閃爍著,隔著昏黃的燈泡能夠看到縷縷升起的青煙。

那並非流水線上的產物,而是農戶們自己弄些廢紙卷上曬幹煙葉制造的土煙。

易春本沒有準備理會這戶人家,他在思考著很多事情。

比如說關於如何延長這個副本的時間,以及關於技能和關鍵詞事情。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嗅到了某些難以描述的味道。

在鄉野傳說中,貓總是難免被賦予某種詭譎和的神秘的色彩。

雖然到現在為止,易春並沒有發現自己現在的狀態和其他的貓有什麽本質區別。

但此刻,他確實感受到一種無法訴說的特殊感觸。

貓科,尤其是對於大型貓科,似乎自古以來便有著對於相關黑暗存在的強烈壓迫。

不過,小型貓科就不太好說了……

借著不甚明朗的月光,易春在稻草堆的縫隙中斜斜地瞥了一眼。

然後,他似乎看到了某些不可描述的東西。

然而等易春再次瞪大了銅鈴般的眼睛去看的時候,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只有翻滾的記憶,在清晰地提醒他那並非自己的幻覺。

那似乎是一個白色的人影,它像是一個佝僂的老人。

它靜靜地站在門外,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守候……

似乎在山野間的文明荒漠中,生與死的界限也變得不甚明朗。

在渾渾噩噩的刀耕火種中,充斥著柴火與縫補的眷顧變得更為執著。

它洞穿了那無形的地平線,留下屬於生命最後的凝望。

直至光芒帶走最後一絲執著,直至遺忘湮沒那無聲的守望……

……

……

易春默默地離開了,那大概是副本描述中標記猩紅的精魄。

但單單精魄2個詞匯,並不足以描述他所遭遇的。

或者說,就像以人類為概念。

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

而這些,是單薄的詞匯所無法概括的。

在副本的相關信息裏面,其實是有對於相關存在的一些基礎解釋的。

至少易春知曉,精魄是一個智慧生命靈魂執念的凝聚。

它可以被視為最下級的死亡生命,能夠在被攻擊後抽取敵人的精力。

在易春能夠接觸的信息裏,沒有對付這種怪物的手段。

不過,作為遊戲經驗豐富的易春自然能夠想到很多可以嘗試的手段。

對於動物而言,善與惡是混沌的。

易春並不知曉自己是否能夠擊殺精魄,但他並沒有殺死對方的決心。

因為那是違背他內心的道德與價值的。

雖然在這裏擊殺對方,並不會有任何人知曉。

甚至是,那個招呼著自家孫子老漢的生活也不會因此有任何改變。

畢竟生與死的物質界限,並不會被那般輕易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