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2/3頁)

商陸第一次真正笑了一下,雖然是很轉瞬即逝的:“她不行,她演技很糟糕。”

台下果然轟然笑了起來。

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向什麽才是他心中的好演員、以及一個好演員是如何切實地影響到故事和導演的。商陸說,“我喜歡勇敢的人,一個好演員首先要有充沛的勇氣和堅韌的精神力量,這意味著他能跟多地去嘗試拓寬故事空間。”

西蒙誠摯地說:“這個問題不是我第一次問,前不久我剛采訪過柯嶼先生,我們都知道他是你第一部 長片的男主角。”

身體深處湧起的反應是很忠實的,做不得假。商陸清醒地知道自己心跳狠狠漏了一拍,一直安坐的身體緩緩坐直,欲蓋彌彰地端起水杯,卻又沒喝。他只是握著紙杯,脊背又松弛地靠回了沙發靠背。

“是的。”他回了毫無意義的兩個字。

西蒙說:“柯嶼先生演繹的葉森很精彩,當年也入圍了主競賽單元最佳男演員,據我所知,他在遇到你之前表現平庸,對於怎麽打開演員在片場的狀態,你有沒有什麽心得分享?”

因為手指用力的緣故,紙杯出現了褶皺。商陸簡單地分享,最後說:“柯嶼的成績屬於他自己,我和他只是有幸合作過兩次,他是有天賦而努力的。”

“但是你們合作的兩次都很驚艷,我個人一直在關注你,不知道能不能展望你們的第三次合作?”

不能。

這兩個字幾乎要脫口而出,商陸卻停頓了下來,最終場面性地說:“但願。”

不知道柯嶼有沒有在台下。

商陸心中模糊地掠過這個念頭,隨即嘲笑自己的卑微。他知道柯嶼也在法國,是跟著栗山劇組來的,兩年前的「偏門」,他與影帝失之交臂,這次是二征。栗山是戛納的老朋友了,這次很看重,把片子的全球首映放在了戛納,就在電影節的第二天。

·

是的,商陸已經在電影節的第二天,就見過他了。

單方面的。

兩千人的盧米埃爾大廳,商陸坐在台下,混雜在全世界各種膚色的電影人之間。首映紅毯聲勢浩大,商陸沒走,是混在媒體和發行商、院線購買商中排隊進去的。

主創團隊是在戛納藝術總監的帶領下走進盧米埃爾大廳的,栗山頭發白了許多,掌聲不停,他一時間無法落座,微笑與觀眾致意。

商陸的目光很遙遠地落在柯嶼身上。他仍然是中國最當紅的電影明星,做造型時,一定是挑花了眼的。新片演的是個花花公子,人便很應景地穿上了花西服,很熱帶,很度假,得虧他能駕馭住。

瘦了。

或許又沒有。

這種事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丈量,商陸看到的柯嶼,和全球媒體看到的是一樣的,一樣的遙遠,一樣的從容。

燈光暗下,商陸的視線越過一層又一層階梯式座位,看到他側耳聽栗山的話。

心還是會跳得更快。

商陸放輕呼吸,收回目光,看向巨大的熒幕。

栗山的故事很有意思,女主角茉莉有一天忽然覺醒了傾聽心聲的能力,而柯嶼飾演的花花公子在機緣巧合之下,知道了茉莉擁有的這份能力。他需要讓茉莉愛上自己,但這份意圖帶有強烈的功利性和企圖心,故事就在傾聽與反傾聽、謊言與套路中進行。

情節荒誕,主題四兩撥千斤,用商陸的眼光看,是很「法國式」的,可以說在討好戛納的藝術審美觀影途中,現場笑聲不斷,柯嶼極其放得開,那種肢體、那種眼神,多一分就油膩了,但他演繹得很清新,把一個懦弱、自私、自欺欺人的花花公子演得很討人喜歡。

在戛納看片有這一點好,觀眾都是以最純粹的電影人的熱情來致以掌聲的。放映結束,全體起立,商陸沒掐表,感覺鼓了能有十五分鐘的掌,栗山不斷鞠躬,不知道年事已高的腰吃不吃得消。主創被人團團圍住,商陸轉身離開。

“入場時看到商陸也在排隊。”有中國記者說。“你眼花了吧,他還用排隊?”

戛納等級森嚴,每人掛著的證件顏色便昭示著權限級別,要排隊入場的一般都是普通媒體,像這種熱門的主競賽單元,得跟搶票似的大半夜來排,前面多少號也不知道,排到你說對不起大廳已經坐滿了,那也沒轍。

商陸吃飽了撐的不直接入場坐上主辦方安排的座位,要泯然眾人頂著大太陽排隊。

現場幾千號人,非著晚禮服不能入場,因而每一具背影都西裝革履,他穿西服再帥,也辨認不出來的。柯嶼越過眼前影影綽綽的黑影,收起了臉上怔然,隨即釋懷而自嘲地抿了抿唇。

商陸怎麽會想見他?開幕式的紅毯沒遇上,開幕式放映後的晚宴也沒有遇上,栗山說他神不守舍,他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