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3/4頁)

商陸本能地說:“別說了。”他忍不住地吞咽,好像站在這裏能做的唯一一樁事就是吞咽,聲音從他喉嚨深處湧上,幹澀地,“收回去,我求你收回去。”

三年。

他們相愛了三年。

每一天都歷歷在目,每一天都很好。

商陸覺得自己命很好啊,第一次喜歡的人,就被他追到了,那麽恰好地也很喜歡自己。說是不懂建立親密關系,可是為了他很認真很蹩腳地學習、適應,說是不婚主義,可是為了他去見家人,去對圈內半公開,說是冷淡的隨時會抽離,可是會說「吾心與子心同」。

他們的愛情挑不出錯,是相敬如賓,也是如膠似漆,是相濡以沫,也是伯牙子期。

怎麽會變成……「惡心」?

“我該走了,”柯嶼想起什麽,低頭從口袋裏找東西時,掩飾掉鼻尖驀然的酸楚和眼眶的濕熱。最終他掏出兩張卡,一張是業主門禁卡,一張是房卡,“這個還給你,房租我會打到你卡上。”

“拍電影好不好?”擦肩而過的瞬間,商陸拽住了他的手腕,“你想和我分開,我尊重你,你想冷靜多久都可以,不要辭演。”

不要辭演。

只要還在劇組,他就可以看著他,陪著他,他會有很多很多機會哄他,讓他心安,讓他釋懷,讓他重新喜歡上自己。

“不了,”柯嶼抽動手,但商陸抓得那麽用力,不給他掙脫的機會,他松弛下來,半真半假地開玩笑:“你在片場好嚴格,我不想被你罵,會覺得丟臉。”

“我不罵你,”商陸垂眸深沉看他,“我不會罵你,只會把你拍好。”

柯嶼想了想,似乎是在權衡,倏爾仰面揚唇,淡淡一笑:“商陸,不愛的人兩看相厭,我沒什麽耐心,會變得討厭你的。”

他仍是走不了。商陸用死勁拽著他,像抓住生命裏唯一可讓他在此刻尚能站住的支撐,冷傲而咬牙說:“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

商陸第一次知道,心臟深處傳來的抽痛是這樣的,傳抵四肢百骸,一陣痛過一陣,胸腔麻得幾乎運作不了,連同距離心臟那麽遠的指尖,也痛得發麻、痛得如同針刺一般。

他不懂,真的不懂,只是十幾天而已,為什麽他還在每夜做夢萬般挽留,柯嶼卻好像已經順利地接受了這個事實,療好了傷,甚至能和他這麽心平氣和地聊天,好像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最早跟你說我的身世,其實就是在給你打預防針。我這一輩子,恐怕都沒有做好要跟人維持關系的打算,請你原諒我——受害者的我,早就已經變成了加害者。我隨時會走,早一天晚一天而已,這是這一天在今天來臨了,你明白的吧?”

商陸仍固執地拉著他,像小孩拉住一個不講信用的大人,要他把他親手打碎的童話拼圖給拼回去。

“我們賭一把吧,”商陸仿佛剛才的每一句話都沒有聽到,勾著唇信心滿滿地說:“你不是很喜歡賭嗎?就賭你不敢在這裏親我。”

這裏又沒有狗仔。

“你贏了。”柯嶼縱容他,充滿敷衍,“我不敢。”

臉上的笑只是僵了一瞬,又再度化開,“你還欠我大冒險——”商陸揚聲說,“很多個。”

柯嶼沉默下來。

“你不能這麽不守信,”商陸認真地、一字一句,“我們賭了這麽多次,每一次都是我贏,你欠我的,我現在要兌現——”

“商陸,”柯嶼輕聲說,“我累了,我不能一直哄你,你也不能真的像個孩子。”

……孩子?

商陸如同無形中被打了一悶棍。他像個孩子嗎?從沒有人這樣說過他,他沉穩篤定,遊刃有余,情緒克制而有禮有節,從不會無理取鬧,也不會讓人覺得相處起來心累。

“你真的很無理取鬧,”柯嶼握緊了行李箱,“只是分手而已,別這樣。等你以後再想起來,你會覺得又尷尬又好笑的。”

他再次想走,這次成功了。商陸不知什麽時候松了手,柯嶼將手腕抽出,掌心的熱度還殘留,只是那股孤注一擲的力道消失了。

柯嶼對他頷首致意,對上他赤紅的眼眶。

他穿過走廊,經過客廳,走向玄關,聽到商陸問:“我送你的東西,你一件都不帶走,是嗎?”

四百萬的高定西服,全球獨一無二定制的、刻有「Slu with Kyu」的戒指、他畫了七個月的畫。

柯嶼擰開門把手:“對不起,我沒有收藏前任信物的打算。”

“好。”商陸點點頭。

背後傳來動靜,和高空中風平行吹過的嗚咽。原來是窗打開了。柯嶼回頭看,看到商陸站在窗前,從口袋裏摸出一枚戒指,“你走得很急,我以為是你忘了。”

就在床頭櫃上,是柯嶼睡覺前摘下的。他以為是他忘了,小心翼翼地收好,日復一日地渴盼,等著柯嶼想起它,想起要帶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