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在我心裏很好,”商陸扣住他手腕,“不要胡思亂想。”

柯嶼問:“你看到了多少照片,多少視頻?”

商陸難以啟齒,籠統地說:“不多。”

柯嶼殘忍地問:“你願意讓我也看看嗎?”

商陸忽然明白了他不開燈的意義,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看不清他,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神情、他即使咬著牙也依然發抖的身體。

“柯嶼,”商陸頓了頓,嗓音很緊,“不要這樣。”

柯嶼笑了笑,臉撇向窗外的高空夜色,“其實不管是哪一張,我都看過。拍的時候,我有時清醒,有時不清醒,他會逼我看。”

他會捏著自己的下巴,用好物共賞的語氣著迷地說:「寶貝,看看你的賤樣。」那些照片很醜,遍體鱗傷,像欲望的奴隸,跟他穿著衣服的樣子判若兩人。湯野便會不斷地重復:「你的粉絲一定不知道,你脫光了衣服是這副模樣,你看看你,你這樣,還怎麽讓他們喜歡你?」

這是湯野的精神調教,比鞭子打在身上更讓人遍體發冷,從骨頭縫裏滲出的冷。

他想要一個真正的從精神、心理到調教都絕對臣服的奴隸,最好把他當神一樣供奉。

柯嶼有時候忍不住想,湯野對他持續數年的興趣,大約不過是因為他太過倔強,倔強到日復一日聽這些屈辱的垃圾話,他還能無動於衷。誰聽了兩千天的「下賤」,能不真的認為自己就是如此下賤呢?

“在麗江的時候,你騙我說背上是貓撓的,其實是他的鞭子抽的。在南山島,我們在一起了,”商陸忍住眼前的暈眩,這是他連續一個多月無法成眠的報應,“你背上還留著他給你的傷疤。”

與其說這是一句陳述,不如說是一個隱喻。

是的,他們在一起了,還帶著湯野賜予的傷,傷口經久不愈,淤青經久不散,像一個醜陋的勛章,昭告著他時過境遷的問心有愧。

“嗯,”柯嶼從夜色中轉回臉,但仍然沒看商陸,“那天在你家裏,你那麽失態,就是因為看到了這些,對嗎?”

商陸沒有否認,語氣卻前所未有的急促,仿佛說慢了柯嶼就會誤會他,“是,但不是因為內容怎麽樣,是因為太過突然,我沒有做好準備,我——”

“你那麽快就適應了,”柯嶼回憶起那一晚,商陸偷渡過來的擁抱,“看了照片,知道了事情,不敢來問我是怎麽回事,我和湯野究竟是怎麽回事,就迫不及待地原諒了我。”

“我不需要知道你跟他是怎麽回事,那不重要,”商陸用力地、一字一頓地說,“那是你和他的過去,雖然我很想知道你的過去,開心的我就陪你笑,不開心的我就哄你,但是你有你的自由,你和他之間的,是愛也好,被迫交易也好,是愛過了又不愛了也好,你不想告訴我,就一輩子都不用告訴我。”

房內很安靜,聽得到商陸講話後無法平靜的喘息。

他只是有一種本能的直覺,要在現在立刻努力地、毫無轉圜余地地說服他。

“柯嶼,別人也許不明白,你不會不明白,你的過去,並不能決定我如何愛你。今天如果不是我,是換了另一個人,我也希望你記住這句話,一個人的過去並不決定他應該如何被人愛。”

“我明白。”柯嶼靜靜地說。

雖然覺得該如釋重負地松一口氣,但商陸心裏仍有一種隱秘的忐忑,仿佛在告訴他,別高興得太早。他勾了勾唇,從眼底浮一抹溫柔:“既然明白了,就過來,好不好?”

忍不住撒起嬌來:“我好累,你抱一抱我。”

事情都說開了,柯嶼也被他說服了,他心裏並未對湯野余情未了,也不喜歡受虐的快感,這意味著過去三年,柯嶼並非在將就他,並沒有覺得這樣的溫柔是無聊的乏味的。

商陸想,他終於可以好好地、真正地睡一覺,緊抱住柯嶼,圈著他、勾著他、親吻他,在耳邊把這一個月的忐忑都以柔情蜜意說盡,再和商檠業約一個新的時間——

“我們分手吧。”

商陸的笑只浮現出一半便凝固在臉上,只是一秒之礙,他好像沒聽懂柯嶼這幾個字的分量,向上勾起的唇角壓下,“不要開這種玩笑。”

“因為知道你很忙,晚上明寶給我打了電話,一直跟我哭,她說,偷偷告訴我一個秘密,她和鐘屏在一起很久了,她問我,鐘屏為什麽要騙她,說他們只接過吻,沒有上過床,是不是鐘屏其實喜歡那種刺激痛苦的方式。她問我的時候,我很心疼,我告訴她不是的,那個瞬間我忽然意識到,其實我要安慰的人不是她。明寶什麽都不懂,所以能這樣哭著問我,但是你不能。”

“我——”

“商陸,其實你明白的,你沒有來問我,不是因為你不在乎不介意。不是因為你沒有這些疑問,不是你不想知道答案,是因為你怕。”柯嶼很用力地眨了眨眼,“你比誰都明白,如果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就會走。所以你要瞞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