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第2/3頁)

「嚯,這個燈……」

這句不在劇本裏,是柯嶼的臨時發揮,鏡頭內別說群演了,就連蘇格非也在心裏拉響了十級警報,但是柯嶼卻沒了下半句。

他好像只是忽然想感慨這個燈,但又沒什麽好感慨的。畢竟,只是一盞普普通通的燈而已。

他低歪著臉,笑了笑。

因為都在陰影裏,所以觀眾並不看不真切。

一墻之隔,嗚咽聲和咒罵都到了頂峰,又倏爾啞聲了,他垂首撣了撣褲腿的灰塵,「要去吃面了,大只佬很難約的,喂阿城,這裏交給你了,頂唔頂得住?」

這就是柯嶼為葉森在這場戲裏設計的全部,淡漠的無聊、一閃而過的遲疑、難以捕捉的、甚至連他自己都不能確定是否存在的憐憫,以及最後的一身輕。

導演喊卡,柯嶼夢遊般地繼續往外走,好像沒聽到。眼前就是燈光架,“柯老師!”副導演眼疾手快,立時便想拉住他,一錯眼,商陸卻已經到了人跟前。他毫不避嫌地握住柯嶼肩膀,視線深沉地鎖著他:“要不要緊?”

柯嶼的目光難以聚焦,凝聚又渙散在商陸臉上,喉頭不住下意識地滾動著,像在吞咽一杯並不存在的水。

“柯嶼,柯嶼——柯嶼!”商陸用力搖醒他,沉穩地吩咐:“給他水,準備冰袋。”又低聲在柯嶼耳邊問:“醒一醒,這是戲,是假的,你看橙子姐,她好好的——”很輕很輕地,嘴唇擦過他耳廓的瞬間叫他:“寶貝。”

花絮在片場的人仰馬翻中結束,伴隨著蘇格非的采訪:“太厲害太過癮了,柯老師那句‘燈’是他即興的,”他對著鏡頭,一邊擰毛巾擦汗一邊道:“這個即興真的,反應過來後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葉森這個人物一下子有了太多分析的空間,牛逼!”

花絮是攝助負責拍攝記錄的,問:“蘇老師這次跟小島演對手戲,感覺怎麽樣?”

蘇格非豎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說:“超乎預想,過癮。”

花絮放出,跟「偏門」票房過二十億一起上了熱搜,熱議度都是實打實的。

「但是為什麽會是小島出不了戲呢?這麽恐怖的戲,也該是程橙有陰影吧?」

「真的,看小島的樣子都像是應激了」

「可能他覺得太殘忍了吧,但角色卻不得不演成那樣,分裂了?」

沒有人知道,這是他青春期每一個晚上的噩夢深淵。稍有不慎——也許是他在路上絆了一跤,也許是他跑得慢了一步,也許是他跑錯了一個岔路口,他就有可能被拖回那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被關進那些關狗的鐵籠子裏,被運往連陽光都透著邪惡的金三角。

官博寫道:「因為遲遲出不了戲,當天拍攝安排全部作廢,柯老師直到第二天才恢復過來,當然,這裏面也少不了導演商陸一直陪著他聊天、轉移注意力的功勞。」

有人回:「他一定心疼壞了吧。」

看頭像就是知道是「磕上頭了」的CP粉,下面無數回復:「別說商陸了,我看了都心疼傻了」

是心疼傻了,甚至後悔自己寫了這樣一出戲、安排了這樣的人物命運。在花絮錄制不到的角落,是他吻著柯嶼的手、一遍一遍無所適從的背影。他遠沒有片場所表現出的那樣沉穩、萬事在握。

「偏門」一路殺進了春節档。

這是真正的刀光劍影,即使是成熟的商業片導演,拉上三五個喜劇影帝擔綱,在上映前一個月就狂轟濫炸地毯式地營銷,也未必就能穩坐釣魚台。

這裏靠營銷說話、靠宣發說話、靠國民度說話,說到底,靠口碑和質量說話。

影院一天能安排的場次是有限的,趨利避害,想當然會首先保利潤高的片子。「偏門」已經上映一個半月,想看的應該都看了,從走勢曲線看,單日票房顯然已經回落,也就是說,它飽和了。

年三十到正月初五,「偏門」的排片肉眼可見下降,舞台留給新上映的十五部新片。

六天足夠角逐出春節档的冠亞軍和潛力股,口碑崩盤的,到年初五已經搶占不到有利排片,而好評發酵的則會進一步侵占空間——所有關心票房的熱心影迷都見證了有史以來最大的怪象——「偏門」的排片,又回去了。

無他,觀眾只不過是發現,他媽的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票房高到已經半退休的GC董事長陳飛一親自打電話問陳又涵,高到下映後陳又涵一改對文娛集團的放養姿態,親自主持了一季度的財報盤點,高到他要在雲歸豪宅開香檳,宴請商陸、柯嶼和顧岫,把下一部片的投資占比敲定細化……高到了三十八億,成為了上一年度公映電影的票房前三,成為了中國大陸犯罪懸疑類型片的影史之冠。

這算什麽。

海外發行箭在弦上勢如破竹,好萊塢名導塞斯克在推特親自上陣給電影背書,並再次向柯嶼拋出橄欖枝。瑞典著名戲劇家、文學家斯黛拉驕傲認領商陸,並表示期待「偏門」的法國推介之旅。而在海外上映的背後,更深厚的意義在於,如此,「偏門」便拿到了國際所有A類電影節的參選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