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第2/3頁)

商陸點頭他才點燃,邊抽邊聽到商陸問:“說說你的想法。”

“他這個時候應該是緊張,緊繃的。”

“還有呢?”

“劇本裏沒寫,我想,他應該已經猜到了一些,嗅到了被做局的氣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商陸不置可否,溫和問道,有點鼓勵的感覺:“所以呢?”

“所以……”柯嶼在他的追問下思索:“以他的性格,不會有悔不當初這種懦弱的成分,我想,應該是……”他斟酌著,擡眸看商陸,夾著煙忘記抽了:“狠戾,和殺氣。”

“繼續。”

“但是十幾年的江湖,葉森已經是喜怒不形於色,所以這些情緒只是一閃而過。當他重新面對自己手裏的牌時,是孤注一擲的,是直面血腥後果,心裏一沉但仍然破釜沉舟……他不是在跟這局牌賭,是跟命運賭。”

商陸擡手撥了下他掉下的額發:“你已經不需要我講戲了。”

對劇本的解讀能力是演員演技的一部分,就好像蓋一座摩天高樓的地基。以前柯嶼徘徊其外而不得門入,直到商陸在麗江幫他拆解人物,他此後一直在有意識地用他的「追問法」去鍛煉解讀力。市面上已出版的劇本,他全部買回家重新解讀,然後再跟電影裏那些影帝的演繹對比。

柯嶼撣了撣煙灰,心裏難得湧起一絲煩躁:“我演不好。”

“我已經做好了NG到明天、後天、大後天的準備。”

柯嶼一怔,眼裏浮現一點自嘲。

那邊片場已經歸於原位,商陸擡手對副導演示意,最後對柯嶼說:“這個鏡頭演好了,你就是影帝。”

插兜俯身湊近他耳邊,旁人看,他一臉正經的,以為在說什麽公事正事,只有柯嶼聽到他的氣息拂過耳畔:“我還沒幹過影帝呢,柯老師。”

柯嶼臉上湧過一陣熱,讓他渾身都刺了起來。仗著借位盲區,商陸靠裏的手在柯嶼臉側和嘴唇輕輕觸碰而過,“別緊張。”

片場內再度動了起來。

柯嶼越過他的肩膀看過去,熱絡鮮活的,每個人臉上都是專注的,眼睛裏發著光的,漆黑沉重的攝影機在軌道上推過,巨大的、復雜的燈罩一盞接一盞點亮,現場收音處,錄音師舉著毛茸茸的話筒輕步走動,攝助卷著消音毯,副導演對群演拍掌喊話,化妝師爭分奪秒地為身著旗袍的謝淼淼補妝——

這就是造夢的電影工業,這就是造夢的光影藝術。

他愛上表演,就是從沉浸在片場的這種生動中開始。

柯嶼一顆煩躁的心定下神,彎了彎唇:“知道了。”

各就各位,第二條開拍。

當鏡頭推向柯嶼、長久地停留住時,誰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導演忘記喊卡了。

或許是記得的,導筒捏在手心遲遲沒有按下,他一雙深沉明目一瞬不瞬地緊盯監視器。特寫已經推到位,柯嶼背光而坐,在他身後,是一片濃郁的漆黑,畫面中只余下他隱藏在牌桌後的半身。他兩手按著紙牌,正是要開而未開的時刻。

柯嶼的眼睛與攝影機對視。

葉森這個人物,細致入微的都在這一眼裏了。他的面部微表情變動很少,如果蓋住眼睛,你甚至不知道這個人已經動過殺氣、湧過悲念、破釜沉舟又歸斂平靜過。

導演不喊停,各單位雖然知道已經結束,但依然不敢輕舉妄動。

眼神慣性地持續下去,浮現出短暫的迷茫。

也許是柯嶼在想,為什麽還沒喊停。

隨即一凜,眼尾幾乎是神經性地彈跳著眯了一眯。

他意識到,還沒有到他掉以輕心的時刻。

副導演老許斜眼暗窺,發現他們一貫很能控場的、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導演——手居然在輕輕地發著抖。

一聲“哢”落地有聲,各單位一口氣還沒松出來,老許眼前已經只剩下晃悠的導筒了,再一錯眼,看見商陸大步流星不顧一切地跑向柯嶼。地上軌道和線路亂七八糟,他越過這些,穿梭過復雜的機位和燈具,眾目睽睽之下——一把將柯嶼抱進懷裏。

“——臥槽。”盛果兒驚呼閉嘴。

謝淼淼演得也很好,但現在燈光下,她好像一個局外人。

柯嶼完全懵住,商陸手臂收緊,就要到了越界的邊緣,說話時,嘴唇幾乎擦到他耳畔。

柯嶼耳朵忠實地紅了,余光瞥見應該有人在舉手機拍攝,攝影機也沒關,運轉著記錄著這一刻。

“很好,”商陸屏住呼吸,頓了頓,不知道是不是柯嶼的錯覺,他聽到商陸再說了一次:“很好。”這一次,聲音幾乎是哽咽的。

商陸很想吻他,親吻他的耳朵,親吻他的額頭,親吻他的嘴唇,除了在大理陪姑娘看星星時,他意識到自己對柯嶼的思念和愛,人生再沒有任一個時刻能比現在更情難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