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3頁)

“栗山的分鏡只有攝影組的人看,他不希望我們在表演狀態下過度關注鏡頭的運動,也不想我們預先知道自己在畫面裏會呈現一個什麽樣的影像。”

“唐琢的呢?”

“他的分鏡很簡單,火柴人和劃線,大概就是玩「你玩我猜」的水平。”柯嶼沒忍住笑了起來,“我看他的分鏡,跟做立體幾何題差不多。”

商陸的分鏡是不同的,線條粗獷,走勢大開大合,人物和運鏡的動勢都很有沖擊力,而且細節豐富,可以直接當漫畫去刊登。如果是關鍵戲份,他還會出彩繪細稿。這種彩繪稿是他導演天賦和繪畫天賦、技法以及審美的集中運用,年紀輕輕,一筆一線卻都已經是大師風範了。

柯嶼第一次被他的才華吸引,就是因為在他手機上看到了那些全彩的分鏡。

商陸抵唇沉吟:“也就是說,你認為看不看得見分鏡,對你的表演狀態是——”

明叔走到跟前了,帶著震動不停的手機。

“怎麽?”

“枝和少爺打了第二通電話。”明叔躬身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商陸頷首,“知道了,我之後回他。”

這就是拒接的意思,而且是在他休息前都要拒接。明叔了然,再度回到了遠處候著。

香港裴宅。

裴枝和緊緊攥著手機不放——“媽媽,媽媽——我求你,求你再讓我試一次!商陸會接的!”

面對他而坐的是一個雍容但嚴厲的婦人。她年紀應當比蘇慧珍大,但保養得當,細白的臉上皺紋很淺,只有嘴角兩側,大約是因總是嘴角向下撇的緣故,有了兩道較深的紋路,出賣了她的年紀,也出賣了她的個性。

這兩撇細紋與她的眼神是相得益彰的,充滿著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久在上位的心安理得的淡漠。

裴宴恒。

“你今天就算打通了陸陸的電話,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更改不了我要做的事。”

她講話很溫柔,溫柔裏帶著醇厚的威嚴,並不刻薄。傭人上前一步:“三少爺,得罪了。”

他上來搶手機的動作驚醒了裴枝和,裴枝和死死攥著,眼睛霎時間因悲憤和絕望而變得通紅——

咚!

手機從他手裏飛落,在地上發出沉重的落地上。

“你親生母親蘇慧珍的事,我睜只眼閉只眼二十幾年,看在你的面子上,原本,是不打算再跟她計較的,”裴宴恒拂了拂蓋碗上的茶沫,垂眸吹了口氣,又沉穩自在地啜了一口,才繼續說:不過既然她選擇了重新出來拋頭露面,那自然是不能放她這麽風光,孩子,你說對麽?”

裴枝和通體發冷,機械地說:“她已經被商陸換了,她沒有戲演了,別的戲她沒興趣的……媽媽,你放過她,她不會再惹是生非。”

裴宴恒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你怎麽嚇成這樣?”繼而微微一笑,“打輿論戰這種事,你母親比我要擅長得多。裴家世代經營碼頭海運,做的,是民族實業,講究的,是厚德載物,請些小報記者亂嚼舌根,讓些不入流的筆杆子寫些聳人聽聞的什麽豪門秘聞——這種事情,我們裴家多少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是你蘇媽媽的對手,你為什麽怕呢?”

裴枝和臉色蒼白,在裴宴恒的注視下一陣一陣地發著抖。

他是被裴宴恒強行召回來的,以為是有什麽要緊事。

原來這樁要緊事,就是要對付他媽媽。

“還是說,”裴宴恒掀起眸子,冷淡而洞悉一切地注視著他,“你其實對她做了什麽事,心裏是一清二楚的?”

“媽媽她……”

裴宴恒從墊了羊毛的金色托盤裏掂起一只鏈條懷表。按扣按下,表蓋彈起,她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如果這個時候陸陸回你電話,雖然我心意已決,倒也願意聽他講一講道理。”

這只懷表蘇慧珍也有只相似的。

她喜歡金碧輝煌的、闊綽豪奢的、精致繁雜的一切,極繁風、 巴洛克風、洛可可風,把屋子和生活都妝點得像一座皇宮。

如同裴宴恒一樣。

裴宴恒喜歡什麽、擁有什麽,她蘇慧珍就不自覺想要一份一樣的、近似的,最好,能再青出於藍。但這太難了,光憑她自己的左右逢源,憑連海淵的贈送,都是捉襟見肘。

裴枝和閉了閉眼,眼皮在燈光下蒼白。

商陸……

裴宴恒再度端起茶盞。茶溫了,口感變澀,她輕飄飄地遞給傭人:“換。”

“既然你已經決定要做了,把我叫過來又是為了什麽?只是為了讓我在這裏給商陸打一通電話嗎?”裴枝和無知無覺地翹起一側唇角,“還是為了近距離欣賞我的表情?”

裴宴恒淡妝的臉上神情一怔,略有些自嘲地說:“我說了讓你選一通電話打,是你選了陸陸。我以為你會通知你母親。”她嘆了口氣,“也罷,我知道你依賴商陸給你的保護,你選了他,又聯系不上他,這是天意,你不必自責。今天陸陸縱使本人站在我面前,叫我一聲阿姨,讓我放你母親蘇慧珍一條生路,我也未必會聽。何況,商陸向來知道分寸,你這通電話他要是接了,你倒是難為他了。”